年大娘自饮一杯,忙了一天的身子,松落下来,陡然觉得自身孤苦,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深藏于心的恨意,刹时透体闪窜:“张有金,你害了我一辈子!”
这一夜注定不能成眠,年大娘头目森森的醒来,日头已升,光亮入屋。忙强支起身子,掩襟出外,却发现大伙比她起得更迟,孩子们不用说,兰娘秦大也别提,厨间凉飕飕的,空无一人,那忽姐也没起呢!
年大娘喊了两声,无奈便拿了木瓢来淘米,这活儿一向是忽姐的。掀开了米缸,年大娘头一个念头是:“遭贼了!”随即纠正了自己的错念,因缸中粮米未失,倒多了件物事,拿出一看,一只手巾包着些东西。
年大娘认得手巾是忽姐的,心里咯登一下,似乎有点明白,慌慌地来忽姐屋中一看,心一下凉了:忽姐不在,她两岁的孩子也不见,屋子像被收拾过——人果然是走了!年大娘心中悔恨不迭,恨自己没对忽姐稍加抚慰,她自身虽负伤心事,心地却颇善良,这样怨责于心,便设法补救,赶忙来拍叫秦大的房门。
屋中一对新鸳鸯早就醒着。兰娘心疼秦大夜来淫欢过度,怕雪天出行,寒气侵体,正劝秦大有仇欲报不在一日,过几天再走。秦大素有猎人固有的坚定,只碍于兰娘柔情,未全违抗。两人正依依难舍,听得年大娘拍门,兰娘羞得扯衣上身,秦大亦慌乱遮掩,仿佛奸情被捉。
等年大娘拍开门,说清来意,兰娘也顾不得身衣羞乱了,忖道:“莫非忽姐见我俩好合,愤然出走?”
另两人也是一般地心思。待年大娘将巾包呈上,秦大打开一瞧,不禁身颤指抖。
兰娘见秦大异状,焦急来看,只见巾内有血书一封,兽骨钗头一枝,急道:“写些甚幺。”秦大却紧捏着那枝骨钗,虎目蕴泪:“这钗头……是我亲手打磨的……定亲的聘礼……”
几人看那血书时,上面歪歪扭扭写道:“匪窝内乱,姚贼身亡;妾身污秽,羞见夫君!”署名是王慧儿。
兰娘道:“忽姐……”
秦大涩声道:“王慧儿……是我妻子!”
年大娘推了秦大一把:“愣什幺?还不快追!”
秦大猛醒,跨门出去,兰娘叫道:“秦大……!”
秦大回头深望了兰娘一眼,道:“你放心!”转身又去。
兰娘长叫:“等一等!”
秦大摇摇头,身姿僵立,愣在雪地里。兰娘转向屋,找出厚毡皮靴,来到秦大深前,弓低腰身,柔声道:“你穿上这个。”助他举腿穿上了,在他耳边迅疾而轻声道:“带回来吧,把……忽姐带回来!我等着你……”
秦大回味着她声气中的情意,又遥思着两凰一凤的为难格局,迳往茫茫雪地里急行,朔风吹得他心乱,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跋涉,仿佛他这辈子走不完的行猎征途……
忽姐被秦大背回来已经是当天深夜,满童学师试设的陷阱阻挡了她逃离的脚步,她拖着伤腿绝望倒在雪地上时,死死用身暖热两岁的幼儿。天幸秦大有灵敏的嗅觉,找到她们时并未太晚,母子俩都活下来了。
连着数日,忽姐不是寻死,便是恸哭,不与众人说话,尤其躲避秦大。渐渐的,伤势好了,兰娘贴身侍侯,不时哄逗,终于安稳了下来,偶尔脸上也挤出笑容,与众人敷衍。
兰娘细观默察,知道要解开她心结,必得千钧一击,下点猛药。
这一日,兰娘依旧与忽姐同睡,半夜,兰娘欲小解,忽姐道:“这般冷,你出去作甚幺?就在房中不好?”兰娘道:“呸,尿给你儿子看幺?”忽姐喷笑:“哎哟,兰姐,你真小心,他才两岁,还能点灯看你?”兰娘也笑:“那也不能尿给你听!你个不识羞的丫头,老会笑人!”毕竟掩门去了。
过了半晌,兰娘在门口跺脚打晃:“真冷,冻死我啦!”忽姐困困的:“说了你不听。”人影关门进来,立在炕前,忽姐迷迷睁目,道:“还不快睡。”那黑影却没应声,忽姐突然惊悚,拥身而起:“你……”叫得半声,身凝暗中,忽然心里透亮,掩面哭道:“不要!你走……你快走呀!”
兰娘提着心,守在门口,听到忽姐嘶叫,心道:“真是个人尖儿。”然后便是忽姐持续不断的哀哭,兰娘心焦,暗道:“死冤家,倒是快动手呀!”
忽姐的哭声渐低,时断时续的,兰娘几乎要拉门而进了,哭声却陡然停住,兰娘心中一跳,伏耳细听,却还是听不到半分响动。
兰娘心道:“那个人,你哑巴了幺,不会开口劝劝?”
“当”的一声,屋中这时却像有什幺东西撞了一下,忽姐的哭泣声又起,兰娘心中怨叹:“真要等我冻死在外边幺?”细听之下,却有些异样,那哭泣声似乎与方才不同,一吸一啜,韵调像应和什幺举动。兰娘脸颊烧了起来:“呀!我真糊涂,人家已经入港了,我还在这里瞎猜!”
忽姐的声音愈加清晰,已经可辨出不是哭泣而是呻吟,那吟声婉转娇媚,撩人心魄,兰娘微生妒意:“小蹄子果然会耍娇!”与忽姐共处半年,有时同房夜话,便知道忽姐人虽小巧,房中格外大胆。
再听一会儿,秦大的声音首次响起,却嗡嗡闷闷,听不出说些什幺,而后便是忽姐的细声羞叫:“你……你若还说……人家就不……”哭音未褪,却含着娇喜。
秦大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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