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坑辽人是传统
弹药的安全有效保存,气候记录推断丰欠,敌国的地理天文情报侦察,离不开这几个数值的精确测量。
弓囊是真皮的,上边烫压着一张表格,这玩意儿目前的进士老爷里边,只有苏油,陈昭明,郭淮看得懂。
里边包括了距离修正量,高低修正量,方向修正量。
修正参数包括横风速度,纵风速度,弓箭初速,温度,湿度,气压。
所有这些东西,构成了一张非常复杂的密位调整表,苏油和陈昭明的弓箭,除了能够射箭外,其实还包括了距离,温度,湿度,气压的测量功能;初速的精确控制功能;瞄准功能;修正功能。
整个玩意儿古怪异常,多数部件是金属,动力不是来自弓弦,其实是来自弓体框架内的钢丝弹簧,弓弦也升级了,使用的是扁罐自行车刹车用的那种集束细钢丝。
这个东西拿到手上后,只要有人根据密度表,修正好正确瞄准镜的水平偏移角度和高低偏移角度,但凡是一个有射箭基础的人,都可以射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这个东西还要涉及到弓箭的高度标准化,涉及到不少观测和运算,因此苏油说他们是观量派,通过观测和计量达到精准的目的,你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这明显背离了夫子所言的君子之争的竞技精神,明显违背了人对自我体能,技能和精神实现锤炼和超越的目的。
但是王师约和张敦礼一时间领悟不到这一层来,因而被苏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这种说法不正确,却愣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王克臣也愣了一下,但是他毕竟是老江湖,眼珠一转:“明润这个说法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攻击,那就只能……子瞻,由你这苏家人上!以汝家之矛,攻汝家之盾!”
这个游戏在苏洵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苏家的常备科目。从汉书里边翻出一个历史事件,然后苏轼,苏辙,苏油三人相互攻讦,甚至有时候还互换立场,有点类似后世那种辩论大赛,由苏洵来评判高下。
这种方式,就是王安石评价的“纵横家学”,但是对三人的逻辑思维,议论文写作,嘴炮功夫,的确是有极大的帮助。
至少在今天,嘴炮上能够干过苏家的人才,真的不多。
苏轼笑道:“小幺叔多能,故而能打造出精良的器具,来追补上人力的不足。”
“但是我们不是在进行战役,而是进行比赛,赛的是什么?是人力,而不是器具。”
“弓箭虽然是以中鹄为胜负标准,但是实际上比试的,是射手的眼力,臂力,技能,呼吸,心态等等。”
“明润这把弓,虽然也是以中鹄为目标而设计的,但是用于军事可以,而用于比赛,则无法区别出赛手之间的水平高低。”
“因为所有人都使用这样的弓的话,得到的结果,注定都是一样的。”
“可如果大家用弓各有区别的话,赛的却是器具的高下,而不是个人能力了。”
“因此这把弓,根本就不应该用于比赛。”
“对对对!”张敦礼恨得跺脚:“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道理可也太贵了!足值千贯啊!”
苏轼躬身道:“驸马谬赞了。”
张敦礼摆着手:“没有没有,是真值这个数——几次射术比赛,明润和景润从我们手上赢去的彩头,早都不比这个少了!”
众人尽皆大笑。
苏油说道:“不过拿去对付辽人,我觉得是可以的。”
“当年族兄出访辽国,辽国因为不禁天文之学,其实历法比大宋还要深密。”
“而当时两国历法,大宋的冬至,比辽国早了一天,而且这一日的区别,其实是大宋自己的历法误差造成的。”
“当时辽国钦天监便以此为难族兄。”
“族兄当年科举省试,其文章第一句就是‘阴阳者,天地之大历也。’得中省试第一,于此之后,便非常注重历法研究。”
“辽人历法虽然更准,但是架不住族兄看的书多啊,于是引经据典把辽人全都唬住了。”
“之后族兄才徐徐解释,说‘历家迟速不同,不能无小异。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
“等到回国之后,族兄才对陛下禀明事情的原委,大宋这才开始重修历法。”
这个事情其实非常严重,因为宗主国的体现,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向藩属国颁赐历法。
而当时辽已经是与宋平起平坐的政权,而大宋在与辽国交往中,一般是低姿态的。
如果认了辽国历法更精准,那大宋就更低了一头。
苏颂通过“技术手段”解决外交问题,避免了外交中的尴尬局面,所以才得到赵顼的赞许。
众人都是微笑,能把正确的人侃到他们怀疑自己错了,苏家嘴炮可也真是不同凡响。
苏油也笑:“不过那终归不是正道,好在元丰元年十二月辛丑朔,提举司天监集历官考算辽、高丽、日本国历与奉元历同异。考校的结果是,各国的历法有相同之处,但也有差别。”
“辽已未岁朔与宣明历合,日本戊午岁与辽历相近,高丽戊午年朔与奉元历合,气有不同。”
“然而我大宋已经完全掌握了节气的根本原理,也知道了各处历法节气差异的根本原因——因为测量地点的经纬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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