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河卫的这几年,沈永和沈亮也就是勉强苟活,有很多次沈亮都想去当盐丁或土匪海盗算了,只为兄嫂侄儿能好过一些,但到底是没有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从官兵到土匪强盗,这个转变对很多大明官兵都很自然,但对有一些人来说,这一道坎却是怎么也迈不过去。
现在有了闵元启这个上官,沈亮知道如何做,沈永也是知道该如何做。
“俺看百户官也会想动手。”沈永沉声道:“就是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追随百户大人。”
“今晚不去官厅的,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沈亮笑了笑,说道:“闵百户若今晚不动手,俺也啥都不说,拍拍屁股就回来,咱们就当啥事没有。”
“你有数就成。”
兄弟二人在屋头叉手一礼,彼此神色都异常郑重。沈亮提着装配好的长枪,昂然而行,身影逐渐没入沉重的黑暗之中。
沈永握了握拳,最终却是回顾着身后的茅屋,屋中妇人在灯下纳着鞋底,一儿一女在灯下玩耍,他犹豫再三,还是停下了脚步,喟然一声长叹,回转到了屋中。
……
沈亮提着长枪在村中的道路上慢慢行走着。
天黑不久,各家还亮着灯,得过一两刻功夫后,没甚事情忙碌的话各家就会纷纷熄灯睡觉了。
今晚有些异常,亮灯的人家比较往常多的多,还有三五成群的人在各家房屋面前说话,看到沈亮提枪过来,军户们才纷纷停了话头,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这个提枪走过的匠户青年。
王鸣远已经在官厅安置着,这人还气愤难休,尽管王家的老家仆劝这位大少爷先回自己百户再做计较,这人却是打死也不肯回,就在官厅里等着韩森带消息回来。
因为事情未定,百户下的军户们也是心中不安,今天这事威胁和影响的不是一两家人,而是整个百户的所有人。
村东头的海边的盐池已经是把所有人捆绑在了一起,大家一起出力,一起期盼,一起等着最好的结果,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失望,谁也不知道这些愤怒的军户能做出什么事来。
沈亮提枪往官厅走时,很多旗军汉子抱着膀子冷眼看着,有几个旗军下意识地转回屋中,想把自己家中藏着的长枪或是腰刀取出来,但妇人们赶紧拦着,也有一些老成的小声道:“韩总旗还没有回来,总得看看李千户和闵副千户是怎么说……”
“这人也未必是去官厅帮忙,一个外来的外姓匠户,他能做什么。”
“没准是去讨要什么好处,他要敢闹事,定要叫他难看。”
军户们隐隐觉得沈亮是去官厅帮手,也有人怀疑甚至有些敌意。这并不奇怪,各百户虽然不是同姓,和同姓宗族为主的民间村落不同,但若是和民户争水源,争地界,各百户也是会齐心协力,虽然不是同宗同姓,但在一个百户二百多年,早就是血脉相连彼此信任。这年头,最亲近的就是宗族,其次是乡邻,有一些民户村落的人一生不出家门口五十里范围,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家人和亲族的利益才是真的,其次是乡邻,至于远方的外乡人,死活却是不必多管,那些遥远的灾害和兵匪拉锯的惨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佐料,只有当这些事威胁到自己时,他们才会慌乱和紧张起来。
对外乡人的提防和敌意根深蒂固,也是大河卫这里的军户们多半有北上运送漕粮的经历,换了普通的民户村落,对外乡人的提防和敌意,包括对外姓人的打压可能是几十年乃至过百年的时间……哪怕几百年后都好不到哪去。
沈亮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他只是手提着长枪,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走着。
远方传来零星的几声狗吠,村中养中的狗不多,大伙儿自己都吃不饱饭,哪有余粮养狗?这年头富户养狗的多,用来看家护院,普通人养狗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用余时嘴里省下来的粮食,将狗养到年底之后杀了吃肉,就算是这样的目标,也得有一定的家底才敢这么做,有些人家,甚至连鸡都养不起。
在狗吠声中,有人声传来,接着便是响亮的叫喊声:“韩总旗回来了。”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不少在家门口聚集闲谈的旗军们都是赶紧往官厅赶过去,没过多久,官厅之前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
韩森是回来了,上午出发,不到午时他就赶到了千户所城,然后求见千户李可诚和签书千户闵乾德。
事情的发展却是令他相当的绝望。
在韩森抵达百户官厅附近时,这个总旗官的脚步是异常的沉重,越靠近官厅的地方人群就越密集,很多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道路两边,看到韩森过来,各人都是叉手见礼,脸是满是热切的神情,但当人们看到韩森的脸色时,又是禁不住心头一沉。
韩森没有和这些人说话,而是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挪到了百户官厅里头。
穿过官厅三开间的大门,正堂和两边厢房的廊檐下都站满了人,演武的校场和西侧的仓房前也站了旗军,官厅正堂平素是不开门的,闵元启又没有什么正经公事要办,百户也很少来上官巡查,只有当有上官巡查办公务的时候,这个官厅的大堂才会敞开。
印象之中,二十多年前有个御史到大河卫和淮安诸卫来巡查,清勾军户名册时,各百户都是这样大开官厅正门,由着那御史大老爷带着随从进入核查。
想一想那时候大明虽有女真鞑子外患,内里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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