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知道杨涟要叩门,小太监哪知道?他只是来宣谕的,事办完回宫便是。
“你这奴婢,莫不是假传上谕诓骗本官!”
杨涟是个十足的急性子,见这小太监不答,不及细想便以为对方是来诓他的。却是半点不曾想他和同僚做事根本不周密,事情还没做就闹的满城风雨,此虽能让“倒魏”弄的天下皆知,形成风波,提高影响力,但也同样会让有心人想办法提前阻止。
东林历来党争失败的几次,哪次不是因为提前走漏消息,叫人家做了部署,寻了致命处,以致功亏一筹呢。
这一次突然来了中旨,显然是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皇帝,皇帝不愿他杨涟找麻烦,这才叫人过来说一声。
杨涟若识趣,则皆大欢喜。若不识趣,只怕是立时就恼了皇帝。恼了皇帝,他杨涟何来前程可言?更况竟是怀疑起上谕的真实性来。
本朝皇帝上谕非圣旨,有“口谕”和“手谕”,二者皆是不经内阁六部,但却都有报备,根本作不得假,如何是诓骗呢!
杨涟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科道最清贵的户科给事中,怎可能连这常识都不知,眼下只能说明他杨大洪真是气急不甘心,这才有了糊涂话。
左光斗为人稳重,一听杨涟说这话就知大洪是气糊涂,刚想上前拽他一下,杨涟却又朝那小太监怒喝了一声:“快说!”
杨涟一旦动怒,必然怒目圆瞪,像极了台上的关云长,既威风凛凛又叫人敬仰万分。当年杨涟从湖广去东林书院拜师学习时,每遇问题必与同学争执,争执之时情绪易激动,用已经去世的东林泰斗顾宪成的话讲,就是此子有古贤之风。
何为古贤之风?
对与错,争出来!
秉国之刚,英风毅骨,就是他杨涟最好的写照。
小太监只是乾清宫的“打手巾”,是宫中最寻常的内侍,无品无级,从前又不曾出宫办过差,哪经历这场面,加上内侍者身有残疾,阳气不足,当场就被杨涟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震住了。
这幅模样本来是可怜,如同地方草民好端端的叫人押上三法司的大堂,可落在杨涟眼中,更加认定这小太监定是受了奸人指使来诓骗于他,因而心虚害怕。怒气上前竟然一把抓住这小太监的衣袖,喝斥道:“快说,谁指使你来的!”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是奉陛下旨意来宣谕的,可没别人指使小的啊...”小太监说话都哆嗦了。
“大洪,”
左光斗赶紧上前轻轻拽了拽杨涟,示意他不可轻慢中使。他低声与杨涟说不要为难这小太监,如今京中奸党横行,陛下那里得了消息也是正常,明日会极门叩门之事不妨暂停,待与党内同僚商议之后再行计定。
杨涟眉头深皱,却是不曾松手,只对左光斗低声道:“共之兄,此上谕,听不得。明日叩门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发,则奸党声势必涨,倒魏前功尽弃,又何谈破三党联盟?”
左光斗一时没了主意,想到汪文言去了东宫王公公处,便想派人将汪请来商量,这时那门外却传来急促脚步声,继而竟是涌进一帮穿黑衣的东厂番子来。
“咦?”
东厂番子的领队是个着百户服的精壮汉子,进来瞧见杨涟拽着小太监的衣袖,不由说道:“常听人说天下第一廉吏杨涟是东林党中肝骨最硬,脾气最大之人,先前倒是不信,现在却是信了...啧啧,李公公,这杨涟真是好大胆子,连宣谕的中官都敢欺,属下要不要将他拿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被江南镇守中官魏公公亲切称为“咱在京中的好帮手”的东厂百户崔应元。
“你是什么人?”
左光斗见是一众番子,面色顿时阴沉。
“你又是什么人?”
崔应元嘿嘿一声,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对,原来是巡城的左御史,倒是在下眼拙了。”
左光斗微哼一声,不理会崔应元,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太监脸上,脑海中搜索此人是谁,却怎么也没印象。
那中年太监自是被魏公公高度评价、称之为久经考验的优秀太监,厂卫战线的卓越领导者——李永贞。
“奉旨办事,便是钦差,杨涟目无钦差便是目无陛下。”李永贞缓步上前,面上显的很是平淡,但话音却是阴冷。
“这位公公,便真是我杨涟犯了事,东厂要拿我,也当持了刑部的驾贴再来锁我,况我杨涟并不曾干犯国法。”
杨涟何等人,岂能叫一个太监给吓住。只是于对方的称呼却比他抓着的小太监一声“奴婢”要客气的多。
“杨给事倒是提醒咱了,”
李永贞扭头朝崔应元吩咐一声:“你派个人到刑部去,就说户科给事中杨涟欺君,叫他们给出个驾贴,咱们东厂好拿人。”
杨涟怒极:“胡说,我如何欺君了!”
“杨给事?”
李永贞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杨涟的手。
杨涟一惊,下意识松开了那小太监,往后退了一步。对方说得没错,这小太监虽然位卑,但却是奉皇帝之命来宣谕的,行的便是钦差职事,尔今自己如此待他,要是追究起来,一个犯上之罪是逃不得的。
“公公带人来此,难不成真是要为难杨涟?”左光斗不动声色。
李永贞不答他,而是朝那宣谕的小太监道:“你且回去复命。”
“是,公公。”
小太监如蒙大赦,刚刚可被这杨大胡子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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