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心虽是辽海分守东宁道,辽东的实权三号人物,但他一直以来管的都是马政屯田等庶务,从没有随军征战的经历,更休提经历眼前这一幕地狱般惨状景象。
南无诸天菩萨保佑!
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周大人这会满脑子都是诸天神佛,等看到那些叫建奴驱使的百姓们竟然真个用他们的身体填平了战马都跃不过来的壕沟,周大人吓的说话都打颤了:“公公,魏公公,沟平了,建奴要过...要过来了!”
“调兵,快调兵,把东边的兵都调来!”
马守备想到的也是赶紧调兵,他不是监了好几百的朝鲜兵么,这会还搁在东边做什么,得赶紧调过来啊!要不然叫建奴冲过来可就全完了!
贾大全也有些发慌,但他好歹是代表皇爷的中使,不能露了怯。
真要是叫建奴突了进来,大不了一死报皇爷便是。
咱做太监的,怎么也不能比你们这帮文官差了吧。
贾公公看了眼两个慌成一团的四品官,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们。
魏公公这边却对马、周二位qín_shòu补子官的慌张举动视而不见,只见他一条腿蹬在凳子上,身躯微微前倾,双手拿着千里镜一动不动凝视着远处。
半响,公公方才放下千里镜,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摸出一块白帕子拭了拭额头,然后走到摆放地图的方桌边,随手抓了一把放在碗里的黄豆。
咯吱咯吱!
黄豆发出的清脆声让空间为之一静。
众人都不敢出声,因为他们知道魏公公虽然是嘴在动,但他的脑袋这会肯定在思量什么大事。
并且,越是这个时候,魏公公就越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说话。
咕噜!
周铁心的喉咙有些不受控制的咽了下,意识到有些失态的他忙低下头去掩饰。
片刻,魏公公忽的扭头对亲卫说了句下次黄豆炒得稍微胡一些。
周铁心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动:这才是名将啊!
“好嘛,咱家想要人家钱,人家想要咱家命,这买卖不划算咧...”
说完,魏公公拍了拍手,朝许显纯点了点头。
后者立即带人走出了这座以木头搭制而成,被魏公公称之为“本部”的指挥所。
.........
伊尔汉的镶黄旗派出了两个牛录控制了用汉人百姓尸体堆成的通道,上百面盾牌连同若干块木板稳稳的插在泥中。很多盾牌和木板已经被明军的铳子打的稀巴烂,上面也插满箭枝。
指挥这两个牛录的镶黄旗梅勒章京步达接到的是死命令,哪怕两个牛录的兵死光了,他也不能让明军将这几处通道摧毁。
要不然,他步达就把自己脖子抹了好了。
大贝勒要和明军拼命!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如何能不拼命!
“抬尸!”
明军的反击实在是太猛,迫使步达不得不下令士兵将死去的汉人尸体堆积在一起,从而能够利用这些尸堆防御明军的铳子和箭枝。
几十个金兵正在一处通道上用力的蹦跳着,长刀不住的砍断那些依旧朝上竖着的手臂,以确保这些尸体的一部分不会成为八旗骑兵冲锋的障碍。
汉人阿哈和残存的定辽百姓仍在被金军逼使着填土,他们的存在成了金兵最好的掩护,吸引了不少明军火力。
在更靠前的地面上,上百个汉人阿哈匍匐在地上,麻木的去拔明军布置的陷进,以确保主子们等会过来时不会被扎了脚。
不是没有汉人阿哈和定辽百姓想过从通道上去投靠大明官兵,这个念头起初很多人都有,可是等到发现壕沟竟然被他们填平后,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自己下了注。
哪怕建奴视他们如猪狗,可他们还是不敢勇敢的反抗。
伴随着号角中,一队队的金军从四面八方开了过来,有骑兵,有步兵。黑压压的一片,各式旗帜一眼望不到头。
戴罪立功的满达海也披上了铁甲,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临阵后缩!
第三甲喇额真安珠海也亲自上阵,他不喜欢用刀,他喜欢用铁锤。那把已经跟随他快二十年的铁锤不知取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禇英几乎调动了整个正白旗的精锐人马,约十四个牛录近五千名八旗兵组织的骑兵集团将沿着汉人堆就的通道向明军大营冲去。其余十个牛录的步卒则紧随其后。
没有任何留手,包括禇英在内所有的金军将领都知道,这一仗是明军最后的机会,同样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付出那么多人命得来的攻击机会,谁也不会放弃。
靴子都踹向门了,哪里还收得住脚!
.......
明军的火器越打越稀拉,望着牢牢控制着几处通道的镶黄旗官兵,禇英觉得他赢了。
龚正六也很激动,大贝勒这一战如果取胜,不但能救出三阿哥的镶白旗,更能让大金官兵们从此不再畏惧明军。
熟读兵书的他深知士气对于一支军队的影响,自大贝勒禇英率军出征以来,正白旗上下就普遍士兵不振,甚至于连满达海那员勇将都被明军吓退,这简直就是耻辱。
而在听说镶黄旗被围之后,正白旗的一些将领更是心生动摇,镶黄旗的伊尔汉甚至都吓的要直接逃走。
幸好,大贝勒镇住了他们,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一仗,必须赢!
龚正六长呼了口气,这一仗如果赢了,大贝勒失去的一切都将回来,他将真正成为大金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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