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房屋内,李青竹瑟缩着身子坐在铺着锦绣被褥的床上,身子已经有些发僵,却仍是不敢动上分毫。
她本是齐州书香人家的小姐,说起来她家也算是积善之家,《周易》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她家的善行非但没能“余庆”,倒是引来了“余殃”。
当那伙流民在青阳教的煽动下冲入她家中之后,想要抵抗的族人和仆役家丁总共二十余人,都被生生打死,父母双亲则是被捉住之后,拷问粮食所在,可当时她的家中也无多少余粮,不管如何拷问,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这伙流民在恼怒之下,竟是将她的父母丢入了烧开的大锅之中。不幸中的万幸,这些流民当时已经饿红了眼,对于男女之事并无太大yù_wàng,否则她还要遭受凌虐之苦。
后来她就被卖到了一艘船上,船上还有许多其他女子,据说是要把她们卖到江南去,期间她也想过逃跑,可都被抓了回来,一顿毒打之后,又给她戴上了镣铐。
直到今天,来了个年轻管事,让人除了她的镣铐,又给她略微梳洗打扮之后,蒙住双眼嘴巴,反绑双手双脚,然后便送上了马车,她只觉得马车颠簸了好久,然后又是下了马车,被几个人抬着进了个什么地方。
李青竹只觉得左转右转,不知身在何方,一开始她还想记住东南西北,到后来便彻底放弃了,然后就是听到一阵“咔咔咔”响声,似乎又开始向下走去。
走了不长时间,蒙眼的黑巾被揭下,李青竹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说是牢房又不像牢房的地方,她只是扫了一眼,看到这些房间里竟然都是些女子,还未等她细看,就被那两个宦官给架着进了一间空置的房间。
那两名宦官恫吓一番要老实听话一类的言辞后,便退了出去。
因为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捆住,想要起身都难,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蜷缩起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稍有些安全的感觉。不过理智告诉她,真要有男人对她不轨,她一个弱女子,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罢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她来时所听到的“咔咔咔”的声音。
她赶紧抬头看去,有一个高大身影缓缓走了下来,不过当李青竹看到这个高大身影的时候,心底却是猛然一惊。
因为她从这个男人的眼睛中感受到了杀气,就像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冷血残忍。
李青竹是个弱女子不假,却不娇气,从来都不是那种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的娇弱小姐,否则她也不会几次想要逃跑。
换句话来说,如果她不是生在了一个书香世家,而是生在了一个江湖宗门,那么今天的李青竹很可能就是一个名声斐然的江湖女侠。
她对于江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莫名的直觉,所以她一眼就看透了这名男子始终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下,隐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李青竹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
因为她很明白,这样一个男人来到这里,不是来欺辱女人的,而是来杀人的。
孙意气与他的师叔不同,他不是一个贪图女色之人,事实上,除了辈分资历上略有不如之外,在其他地方,他都比那位已经变成尸体的孙师叔要强。
正因为如此,宗主才会让他一力负责此事。至于那位孙师叔,毕竟辈分摆在那里,当年也是宗门中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虽说这些年来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打着养伤的幌子大肆行荒淫之事,但宗主顾念旧情,还是给他三分薄面,于是让他也来金陵府,名义上自然是主掌大局,实则却是打算让他在这个地方颐养天年。
这位孙师叔倒也识趣,并不怎么插手宗内大事,只是向那钱家女子要了许多女子,既是练功,也是荒淫,孙意气虽然不太赞同此事,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孙师叔身死,孙意气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些女子,而且断定是在此事上出了纰漏,才会引来刺客,那么这些女子便万万不能留了,就算陈舫不说,他也会来收拾残局,如今陈舫发话更好,以后真要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是他的责任。
对于他来说,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杀了也就杀了,正如花儿枯萎之后,与一棵枯草也没什么两样。
人命贱如草。
再者说了,道种宗出身的人,何时有过怜香惜玉?若是没有辣手摧花的心性,又如何练得“紫河大法”?
孙意气扫视地牢一周,对于那些神情麻木的女子皆是一扫而过,唯独在李青竹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
因为这张面孔上所显露出的情绪与另外的女子并不一样,在看似麻木的伪装之下,是遮掩不住的惊恐,不过惊恐又不至于六神无主,仍旧有一点清明,这样的心性,可以说是很有灵性,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一名牝女宗中人,那么很有可能会将这名女子收入门下。
可惜,道种宗不是牝女宗。
孙意气轻声呢喃道:“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从地牢中离开。”
声音不大,也不知是说给地牢中的女子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阁下此言,我深以为然。”就在此时,一个嗓音蓦地在孙意气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一截雪白刀锋好似凭空出现,直直劈向孙意气的后背。
相较于久疏战阵的孙姓老人,孙意气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归真境九重楼,感知更为敏锐,反应也更为迅捷,就在来人开口说话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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