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贵公子,那么李玄都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只是在这个富贵公子身旁还有一名随从,竟是有先天境的修为,倒是要让李玄都稍稍思量几分。不是因为先天境的修为有多高,而是能拥有先天境修为的随从,说明这位公子的来头不俗。就像有人穿了一件价值百两银子的貂袍,说明此人的身家绝对不止百两银子,最少也在数万两以上。
用得起先天境随从的人家,少说也得是钱家这个层次的。
小小一座平安县城,倒是卧虎藏龙。
这让李玄都想起当年的一些往事,当年他在前往帝京之前,曾经专门见过师父李道虚,师徒二人有过一番深谈。当时李道虚与张静修的对立已经公开,于是李玄都问李道虚,若是他遇到了张静修,该怎么办?李道虚回答李玄都说,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如果你遇到了张静修,就当是长者前辈,该如何礼敬就如何礼敬,张静修身为前辈高人,不会为难一个小辈。李玄都又问,若是遇到其他同辈之人呢?李道虚回答说,该如何应对就如何应对。
虽然李玄都不认可师父的理念,但在许多处事方法上,还是信奉师父教给他的那一套。
李道虚曾经说过,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让你行险一搏,单纯因为意气之争而树敌,那么在决心树立一个敌人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估算后果,确认自己能承担这个后果,有能力解决所有后患,否则那不叫树敌,而是叫捅娄子。如果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那就忍下自己的意气,最起码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李玄都最早对此颇不以为然,不过在他经历过被河朔群雄追杀的事情之后,愈发感觉到师父教导的可贵。在其后的很多年里,李玄都一直信奉师父的教导,所以他不轻易树敌,哪怕是反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李道虚还说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最微不足道之人,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也有机会向那些不可一世之人报仇雪恨。惊才绝艳的天才也许会中途夭折,那些年少时无一是处的浪荡子也有可能会幡然醒悟,奋发图强,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本朝太祖皇帝年轻时曾经为了生计而到道观里做火工道人,谁又能料到这个给人做饭的火工道人,会驱逐金帐汗国,建立大魏王朝?所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李玄都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是信奉师父的教导,这与理念无关,只是一些人生的经验。如今的李玄都再也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意气少年人了,如今的他,难免身带暮气,方知世上之事,难有“容易”二字,想要做的事情越多,也就越难谈及“恣意”二字。
李玄都没有急于出手教训这位年轻公子,而是不着痕迹地将周淑宁护在身后,打算与此人错身而过。
就在这时,那公子伸手拦住了二人,笑道:“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李玄都停下脚步,道:“免贵,姓刘,刘宗果。”
那公子长长“哦”了一声,将视线转向被李玄都挡在身后的周淑宁,又问道:“那这位小兄弟是……”
李玄都不动声色道:“族中幼弟,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公子笑道:“原来是个雏儿。”
李玄都轻咳一声:“这位公子,还有其他事情吗,若时没有,我们该走了。”
这公子“啪”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晃动,微笑道:“不急,相逢即是缘,不如我们坐下喝一杯,如何?”
李玄都道:“我们素不相识,还是算了吧。”
年轻公子脸色一变,嗓音微冷:“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岂敢岂敢。”李玄都笑脸不变:“只是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
“赶路?”年轻公子猛地拔高了嗓音:“如果我看得不错,阁下应是青鸾卫中人。”
李玄都点头道:“刘某乃是青鸾卫都督府四品都督佥事,还未请教公子是?”
年轻公子用折扇轻轻拍打腹部:“帝京来的,我姓徐。”
李玄都立时懂了,帝京城有几个徐家?只有一个徐家,那便是皇室天家。李玄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语气平淡道:“原来是帝京来的贵人。”
年轻公子轻哼道:“小小一个青鸾卫,就不知道什么叫请安吗?”
原本不想树敌的李玄都却是已经无甚所谓了,对于他而言,他早就与帝京徐家结仇,就在天宝二年的时候。当时他在迎战颜飞卿、玉清宁、苏云媗三人之前,遇到的那些高手又是从哪里来的?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李玄都笑了一声:“宗室子弟,真是好得很,只是我不太明白,一位堂堂宗室子弟,不在帝京城中享福,为何会出现在平安县城?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年轻公子身后的那名扈从,面白无须,脸色阴沉,稍稍落后年轻公子一个身位,身着一袭十分素净的淡青衣衫。此时他望向李玄都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怜悯的意味。
下一刻,这名扈从猛然前冲,一掌拍出,呼啸成风。
李玄都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此人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周淑宁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在她的眼里,哥哥不算举世无敌,那也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怎么会被这些阿猫阿狗伤到。
果不其然,硬挨了一掌的李玄都没有半点变化。
那名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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