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昌平傻眼了,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人?
先前对军令还讨价还价,而后反倒打一耙。
刘元开口了,“都别急,都别急……王爷还有令谕。”
场内再次安静下来。
“王爷令,此次只是维持秩序,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给不流血就不流血……所以,都别带刀剑等器械了。”
“刘老三,那总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吧?”
“就是,要是乱民冲咱们挥刀,咱们拿什么顶……脖子还是屁股啊?”
于是,一场哄笑。
刘元不以为然,挥了两下手道:“这是王爷严令。”
“就知道拿王爷来压人……成吧,不带就不带。”
一阵叮吵当咣啷声响起。
刘元指着郑一斤骂道:“郑屠夫,你还拎着你那把破刀干嘛,砍人哪?”
郑一斤讪笑着,将刀往边上一丢,道:“看我这破脑子,自己倒是忘记了。”
又是一阵哄笑。
刘元又指向另一处,“郑打铁的,你晃着锤子打算往谁的脑袋上敲?都别抻着了,利器、重器皆留下……王爷还等着咱们哪。”
于是,又一阵杂乱声响起。
在“大军”开拔之后,黄昌平有些悟到了,他是突然悟到的,其实,令,从来不是嘴发出的,而是,令,本就在心中。
……。
“倒吴运动”持续到第二天傍晚。
从秦淮河、贡院方向东来的人潮,已经超过了五万人数,而且还在增加。
吴争不断地接到警讯,无数出于义愤自发阻挡,但缺少组织的普通民众被殴打、家院被焚毁,甚至已经出现被虐杀事件。
吴争冷静地分析着,很显然,这是一次并不十分高明的“清君侧运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太多普通人被裹挟其中,秦淮河、贡院方向,从来都是达官富贵之人的领地,而真正的百姓,大多集中在应天府西北面,譬如当时王一林所属水师残部被解散之地的临时驻留地,这在北面那一片乱坟岗。
再譬如,进香河、鱼市街也在西北面,远离皇城。
根据长林卫密报,这群东来的人潮,最大可能就是各个豪门豢养的死士、家丁、护院,还有从京城周边招揽的当地地痞、混子,当然,最大多数还是受裹挟的民众。
普通百姓嘛,赏他一两银子,就可以让他追随人潮,高喊着“铲除权臣”、“清君侧”等等大义凛然的口号了。
但这不表示着,从秦淮河、贡院方向东来的五万多人潮中,皆是穷凶极恶之徒。
肯定没有那么多,吴争轻轻自语道,我还不至于被那么多的民众反对,反对我的一定是那些利益被剥夺的既得利益群体!
说到这,吴争看着窗外开始变黑的天,长长叹息一声,“我想做个好人,可惜,有人不想我做好人……奈何?”
……。
直到此时,吴争依旧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不想宗室挥刀,其实是吴争心中的执念,而这个执念,来自于后世的认识。
时人已经很惨了,何不为他们保留下心中一丝希望和寄托呢?
至少,宗室在大义上,依旧是时人心中唯一的正朔。
如果连最后一丝希望和寄托都被剥夺,还是被自己所剥夺,吴争无法想象,这世道会变得如何不堪,而各地诸侯群起,不但会将北伐大业付诸东流,更会引发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内乱。
吴争一直不敢去捅穿这一个“瘤子”,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可以操控一切。
吴争想做个好人,他没有撒谎,在民族复兴面前,那个位置真得不重要。如果非要二中选一,吴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民族复兴。
直到,一个噩耗传来。
……。
进香河畔鱼市街这帮子人,说他们是军队,那是抬举他们了,可以说,他们不具有战斗力,至少,上了战场,就是一群随时会崩溃的平民。
说他们是密谍,那就更抬举他们了,他们就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
吴争之所以将他们独立编成,其实就是变相给他们奖赏,养着他们,让他们幸福生活下去。
生活,就是他们的任务。
吴争一直不想使用这群人,在吴争看来,这些人甚至不如北伐军一个连,更具战斗力。
此时想到他们、用他们,原因只有一个,以民对民,把这块“闹剧”控制在矛盾范畴,吴争依旧打算只追首恶、胁从不究。
所以,下达的命令也是如此,“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能不流血就不流血”。
可惜啊,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有人发动了如此规模的“运动”,心中怎会仅仅想要向上陈情,或者仅仅是“倒吴”?
吴争想的太简单了,也太“仁慈”了。
……。
刘元、黄昌平遭遇了平生最残酷的考验。
他们率众从鱼市街开拔,经玄津桥向南。
于是,就在大中桥以东,与秦淮河、贡院方向东来的人潮迎面撞上了。
可想而知,千人的队伍如何挡住数万的人潮,那就象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
“别杀人,组成人墙……用身体挡住他们!”刘元使出平生最大的缚鸡之力,在黄昌平的帮助下,从一个五大三粗的“乱民”撞击中脱身,然后朝已经不知方向的他的麾下下达了这道命令。
可喧嚣、混杂的呼喊声,遮盖了他的声音,显得如此的无力和可笑。
谁也说不清楚,第一滴血是怎么流出的。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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