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炒完菜的王滕,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满是油污的双手。
他瞟了眼那位从进门开始就傻站着不说话的少女,摇头叹息。
现在可是午夜零点啊。
女孩套着一件脏兮兮的露肩纱裙,裹着丝袜的长腿虽然不算裸足,但鞋子都没穿,就这么失魂落魄地闯了进来,身上还滴答着雨水。
从她娇小的身高和稚嫩的容貌判断,这孩子最多只有十五六岁。
齐耳的飒爽短发,还染成了灰不灰白不白的“奶奶灰”,一看就是个学坏的小太妹。
估计是街对面外国语学校的高中生。
那所寄宿学校的学风极差,几乎每天深夜都会有一大群学渣翻墙溜出来,什么组队开黑泡网吧打游戏、早恋小情侣趁机幽会等等,肆意挥洒青春。
等他们玩累了,大概率会跑到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一些夜宵和早餐回去填肚子。
王滕虽然开店没多久,但也遇到过好几波了,见怪不怪。
至于眼前这个丢了魂儿的少女……
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肯定是和男同学吵架闹别扭的小女生啊!
作为一个没有尝过早恋jìn_guǒ,但却见过人家早恋,并且做了多次僚机和电灯泡的过来人。
王滕太懂了。
他没有多嘴去关心对方的隐私,只是默默地感慨现在的零零后年轻人真会玩,随手摸来遥控器,将餐馆空调吹出的暖风调高了点温度。
‘那是…纯净水?这水质,最起码是a级的!他竟然就这么用来洗手了?!’
这些烹饪工具,都是古董?没错!那个方方正正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微波炉,我们近代历史书插画上有!
哧,鱼…好香的鱼,它居然只有一双眼睛,它的肉,居然是白的…末日后真的还存在这么精致小巧的鱼吗?
这座餐馆好古怪……
这个男人好香…哦不,好英俊……
苏歆瑶宕机的脑瓜子嗡嗡的,瞪大的美眸里满是震撼。
但已经被香味撩拨起的食欲,让她来不及多想。
挨饿多天的少女,现在,眼里只有盘子里那尾“外焦里嫩”的糖醋鲤鱼!
从小啃着压缩饼干和营养棒长大的她,哪怕是在梦中,都没见过这么诱人的美食!
光是闻着那股子酸甜味儿,就能让人狂吞口水……
“果然,是被鱼香吸引过来的。”
王滕看到少女紧盯着热乎的糖醋鱼,哑然失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些天,他经常会在深夜练习厨艺,餐馆内自然摆满了很多不能给正常客人吃的试验菜肴。
阳城这座繁华的一线大都市,午夜的街头,少不了一些梦醒梦碎的追梦人。
他们有的是饥肠辘辘的破产流浪汉,有的是身无分文的外地人,有的是捶胸顿足的戒赌老哥,但更多的,是因为各种难处不想太早回家的中年社畜……
无一例外,这些人的愁容里总有许多故事,也想找个地方倾诉。
每当这些愁容满面的客人,首次深夜光顾自家中餐馆的时候……
王滕总会一言不发地将当晚自己最满意的新菜,轻轻放到他们面前,鼓掌恭喜他们成为本店的第六百六十六位幸运顾客,获得了一次吃霸王餐的任性奖励。
顺便,再以询问感想为切入点,听听他们对新菜的评价和建议。
如果对方就餐的过程中还愿意诉说故事,年轻的店长,也会很乐意地照单全收,闲来无事陪他们聊聊天。
王滕有两份笔记本,一本记录食谱厨艺,一本记录深夜琐事。
这是他们老王家的传统了。
最早是从爷爷年轻那时开始的。
老头子平生最自豪的吹嘘,便是掌勺一辈子,攒下了几大箱发霉的笔记。
王滕在老人病床前发誓要接过来的“金字招牌”,其实也就是这份不值钱,甚至还要亏钱的破烂规矩。
他最后将一碗调配好的温热酱料搅拌均匀,浇下。
滋!
混有酸梅皮的秘制汤汁,伴着葱花姜片老陈醋等佐料,流淌在金黄油炸的鲤鱼脆皮上,浸润饱满。
见到这一幕。
苏歆瑶腿都软了。
她也顾不上失礼和矜持,小嘴流涎道:“我……”
“你不用急着说,我懂。”
“天大的事,咱们吃饱了再聊。”
王滕摆手,他盛满一碗米饭递出,伸手指着餐桌,一个眼神就将少女的话头给憋了回去。
“如此贵重的食物,给我吃,真的没问题吗?”
苏歆瑶捏着裙角坐下,右手慌乱攥着没有掰开的一次性筷子。
她从未使用过这种古老的餐具,额头流汗地尴尬捣鼓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怎么用一根木条勺饭吃……
女孩艰难地把视线从桌上那盘糖醋鱼挪开,恭敬地仰望那位在后厨阴影中抱手微笑的男人,忐忑不安地低声道:“我身无分文,没有能和您交换的资源和武器了。”
是啊,自己最有价值的家当,其实就是那壶已经倒掉的e级纯净水,然而……
对这个神秘男人来说,或许用来洗手都嫌脏吧。
苏歆瑶咽了口唾沫,见快要撞上对方恐怖的视线,她又急忙低下头,不敢与这个猜不出来历的大人物对视。
她在废土流浪了十多年,去过许多幸存者基地,可从来就没碰见过,有谁能像这个男人这么奢豪的!
满屋子旧时代的古董机器,胡乱摆放。
比人命还宝贵的干净食物,随手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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