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点失控,以顾青为中心,周围几桌全都笑得不可抑制,连身旁作陪的舞伎也在以袖掩嘴偷笑,然后羞红着脸纷纷瞪向顾青,那眼神分明像看一个小流氓。
颜真卿边笑边咳,胡须上沾满了酒渍,杜甫笑得顾不上低调,在一堆权贵宾客中毫无顾忌地放声长笑,李泌定,双手捧杯先朝李亨长揖一礼,道:“臣,左卫长史顾青,为太子殿下寿,为大唐社稷万代,饮胜。”
说完顾青满饮而尽,捧杯继续躬身不动。
李亨看着顾青,眼中露出笑意,温和道:“你便是左卫长史顾青?”
“回太子殿下,臣正是。”
李亨扭头朝玉真公主笑道:“此少年不凡,近日在长安风头颇盛,作了不少绝妙好诗,去年的中秋词,还有为父皇和太真妃作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句,已为长安文人争相颂唱的妙句,后来的观李十二娘舞剑器行更是脍炙人口,人人皆赞。”
玉真公主含笑注视顾青,点头笑道:“顾青之名,修道方外之人亦有耳闻,这几日来道观拜访本宫的才俊,对顾青亦多有赞誉之辞,今日亲见,却是好一位少年才子。”
顾青垂头道:“臣谢太子殿下,谢公主殿下谬赞。臣惶恐,不敢当。”
李亨眼睛忽然眯了一下,面容依旧亲切和善:“顾青,往后若有佳作,不妨抄录后送来东宫,孤对诗文亦有几分浅薄之知,与你这位才子自然比不得,但至少懂得鉴赏,旁人不明其意之处,或许孤能成为你的知己。”
顾青眼皮跳了一下,这位真会说话,太子拉拢人都这么含蓄的吗?
脑海中飞快转动,顾青不敢迟疑,道:“臣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学识浅薄,陋作疏狂,不堪方家一笑,以往之作皆是酒后胡言,酒醒后悔恨万分,回想醉酒时写下那么多羞耻的诗句,臣此刻脸上都是火辣辣的,惭愧得无地自容。”
李亨与两位公主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顾青居然能把自己贬低到这般程度,适当的谦逊自然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把自己当死仇一般往死里贬,过分了啊。
“羞……羞耻的诗句?”李亨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接着玉真公主忽然大笑起来,掩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笑起来竟是十足的成熟风韵,丰腴的身子笑得一抖一抖的,颇具前世广场舞的节奏韵律。
太子左边的万春公主也在笑,笑起来根本连掩嘴的动作都懒得做,根本就是张嘴大笑,顾青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她的后槽牙。
顾青垂头,嘴角一勾。看来这位年轻的万春公主性情颇为直爽活泼。
李亨也笑,边笑边摇头:“顾卿真是……太狠了。你若欲自谦,亦不必用力过猛,适度便可。”
顾青认真脸:“是,臣记住了。”
玉真公主瞥了他一眼,笑道:“天下才俊皆是本宫道观的座上宾,顾长史之才,本宫岂可错过?说出去未免有人说本宫沽名钓誉矣,顾长史,本宫稍停遣人送你一面玉牌,尔以后若有闲暇,可来终南山下的都灵观,凭此玉牌可在观内畅通无阻,扈随不敢相阻。”
顾青一愣,但还是想也不想便道:“臣谢公主殿下隆恩。”
李亨笑道:“能入玉真公主慧眼的才俊可不多,顾卿,尔当珍惜皇姑送你的玉牌,这可是天下才俊无比向往的荣耀呢。”
“是,臣记住了。”
旁边没出声的万春公主一直在打量顾青,看了他许久后,万春公主忽然娇声道:“顾青,你会去皇姑的道观么?”
顾青心头一紧,急忙道:“臣定然会去拜访公主殿下的。”
万春公主嘻嘻一笑,道:“我也经常去皇姑的道观玩耍,你何时去道观,我与你同去呀。”
“臣若闲暇时一定去。”
万春公主哦了一声,道:“那么你‘闲暇’之时究竟是何时呢?”
顾青额头微微渗出了汗,这位公主似乎比他还不会聊天,你听不出我说的是客气话吗?非要追根究底,天还怎么聊下去?
“呃,臣在左卫当差,实在不知何时有休沐之期,所以臣无法给公主殿下准确的答复……”
万春公主又哦了一声,道:“那我去给你们左卫大将军说一声,让他给你休沐好不好?郭大将军很和蔼的,我小时候还揪过他的胡子呢。”
顾青飞快抬头扫了一眼李亨和玉真公主的表情,见二人一直含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和万春公主的对话,看热闹的姿态很明显。
顾青暗叹口气,无奈地道:“不必劳烦公主殿下,臣自去向郭大将军请休沐之期。”
万春公主满意地笑道:“好极了,待你确定了时日,我们便同行。”
说着万春公主认真地道:“我见你一脸忧郁之色,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老是板着脸,不知有何心事。你若去皇姑的道观住几日,想必定能释怀忧思,放开郁结,你那张脸或许能变得喜庆一点。皇姑的道观里有一片竹林,很适合修养心性呢,你若住久了,定能作出许多绝妙的诗句。”
顾青无奈道:“臣谢公主殿下抬爱,只是臣的面相天生如此,不管在道观住多久,恐怕都无法喜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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