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饮几口酒后,顾青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
刚才的兴奋是因为看见了古代名人,尤其还是诗仙,盛唐里唯一一个活得最纯粹的人。顾青激动是粉丝心态,毕竟小时候背过他那么多首诗,背完还要做阅读理解,老师问,李白为什么要写这一句呀,他为了表达怎样的情绪呀,等等。
这些无厘头般的问题一度折磨得顾青快疯了。
亲眼见到活的诗仙大人,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顾青相信前世老师提的那些问题恐怕李白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当时借着酒劲便写了,写的时候图个念头通达,还能为了什么?有的诗连平仄韵律都不怎么讲究,写完扔笔倒头便睡,醒来一脸懵逼,醉酒时干了什么,写过什么诗,写诗时是怎样的情绪,顾青觉得这些问题李白自己兴许都回答不上来。
粉丝对偶像,间歇性抽一下疯就可以了,不必把偶像捧得太高,偶像喝多了照样会吐,挨打了照样会疼。
“太白兄稍待,我去给你做几个下酒的菜。”顾青待客很热情。
李白一手倒拎着酒坛,另一手拽住了他:“贤弟莫忙,饮酒何须用菜,你我举杯畅饮便好。”
“干喝啊?”顾青笑了:“太白兄豪迈,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二人各自端着酒坛痛饮。
李白的酒品严格来说不算太好,喝醉后啰嗦个不停,主要的话题是他这些年游历大唐山河的一些见闻轶事,他似乎特别钟意山水风景,说起名川大河滔滔不绝,不时发出“噫吁嚱”式的赞叹,说完一段便阖目回味,一脸的神往,仿佛自己与那些风景融为一体。
对于朝堂官场,他却很少提及,神色颇为矛盾,话锋一转,又是风景名川。
一坛酒不知不觉下肚,顾青觉得有些晕,没有下酒菜,喝得又快又急,再好的酒量也扛不住。
奇怪的是,李白却还没醉。明明看起来喝了很多,一碰就会倒的样子,偏偏还能继续喝,那么瘦削的身材,很好奇他喝的酒都藏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一边喝一边尿吧?不用怀疑,这位狂放率性的诗仙大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
顾青不放心地俯身看向桌下,地是干的,草席是干的,蒲团也是干的。
还好,喝醉后的诗仙多少还是一丝节操尚存。
见顾青俯下身子,李白一愣,也跟着俯身,二人的目光在桌子底下相遇。
“贤弟这里的风俗是藏在桌下饮酒么?倒是有趣,来,试试。”李白说着把脑袋伸进了桌底下,一手勾着酒坛,费力地往嘴里灌酒。
顾青眨眨眼,哈哈一笑,索性也把脑袋伸在桌下,二人就这样把脑袋埋在桌底,撅着两个屁股喝酒,一边喝一边哈哈大笑。
宋根生推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两个屁股?”宋根生揉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桌底发出哈哈笑声,宋根生上前,俯身观察,好奇地探出头,也将脑袋伸进了桌底下。
于是桌底有了三个脑袋,桌外有了三个屁股。
“你们在作甚?”宋根生悄声问道,转头看向李白:“未请教尊驾是……”
李白哈哈笑道:“又来一酒客,当浮一白!酒来!”
酒坛没酒了,顾青起身去厨房拿酒,这次拿了三坛,递给宋根生一坛。
桌底太闷,李白和顾青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于是恢复正常。
“这位是李白,字太白。”顾青热情介绍:“太白兄,你一直要找的那位姓宋的少年,作中秋词的那个,就是他,宋根生。”
李白两眼一亮,猛地拽住了宋根生的胳膊:“中秋词是你作的?好词!今日能遇顾贤弟,又遇宋贤弟,今日实是幸日。”
亲热地拽着宋根生的胳膊不松手,李白大笑道:“少年之才,生平仅见,今夜你我抵足而眠,共论诗文,来来,饮胜。”
二话不说抄起酒坛往宋根生嘴里灌,宋根生大惊,奋力挣扎:“且慢,且慢!作词之人不是我,是……呜呜。”
顾青含笑看热闹,近距离接触李白后,果然诗如其人。李白是个很率真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未丝毫未曾遵从世俗礼教,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言行举止像个不通世务的大孩子,纯真直率,除了天宝元年入宫翰林待诏那几年,不得不写一些应制诗夸赞李隆基,别的时候大多说的是真话。
李白欣赏一个人的做法便是灌酒,酒喝得越多便越觉得对方是知己。
宋根生被李白灌得手脚乱刨,酒坛口堵住他的嘴,差点背过气去。
李白却仍不满意,灌酒的同时扭头朝顾青道:“你这位朋友不爽利,连饮酒都这般拖沓温吞,如此拘束之人,怎会作出中秋词那般惊才绝艳之词?”
顾青笑道:“人各有本性,有的人不喜饮酒,强求无益。”
李白若有所思,惋惜地叹气:“贤弟说得是,是我孟浪了。”
说完李白的兴致似乎消减了不少,放过了宋根生,独自灌了一口酒。
宋根生捂着脖子使劲咳嗽,脸孔涨得通红,表情除了痛苦还很懵逼。
究竟怎么回事?进门话都没说两句便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人灌酒,这年头的陌生人都这么可怕吗?
宋根生不经意发现李白蒲团下的那柄褪色长剑,神情一滞,指了指幸灾乐祸的顾青,表示自己已记仇了,然后决定暂避锋芒。这个陌生人不知来路,先躲一躲再说。
来不及解释中秋词的作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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