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华的人在获得成功之前,总要先获得一些称号,比如疯子,比如傻子,或者委婉一点的,叫做“怪人”。
但这种怪人每天都在消失。在众人质疑时摇摇欲坠,在自己犹豫时完全死亡。
毕竟到头来,这世上最多的还是两种人。一种生于平凡、甘于平凡、死于平凡,另一种不甘——但最后还是死于平凡。
秦操已经基本成为了后者。
男人的人生迈过了30岁的坎,接下去的光景已经大都有了一个预期。努力工作,养家糊口,可以惊喜的事情已不算太多。
他的事业虽然小成,但已经结婚生子,算是彻底错过了最后成为黄金单身汉的机会。
所幸父母都健康,工作家庭也算顺利,妹妹出社会不久,三天两头吵吵闹闹,却也没什么大毛病。
除了偶尔感慨一下自己终于成为了平凡人的帮凶,秦操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在他看来,现在的这种情况,也不失为一种稳稳的幸福。
在重新冒出这种安稳感的时候,他正带着微笑,有些不情愿地和同事们一道离开凉爽的空调房。
因为大家都要去楼下面馆吃午饭,他不能显得太不合群。
花洋市的夏季闷热而多雨,街上的空气总是比春梦还要粘稠。
前天离去的台风,并没有为这个城市带来多少舒适的气温。
从公司到面馆约有五百步。距离不长,却已经让秦操的全身沁出了一层细汗。
“要一份汤面,加个荷包蛋。嗯……拿个凉菜。”
柜台前,秦操不经意地观察了老板和前边同事的神色,点了份差不多的食物。无论是分量还是价格,都不会在老板和同事面前显得太过出格。
大家默契地围坐下来,秦操为这融洽的气氛感到庆幸。
识人断色,别说是在职场,在任何人类组成的圈子里,都是应该以最快速度学会的技能。
面馆的空调吹着水蒸气,来吃午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一批穿着蓝色工装的人走进门,秦操断定这大概是附近工地上刚刚下工的工人。
工人们的谈吐带着体力劳动者的豪放与粗糙。汗臭和粉尘的气味让靠门的秦操不由得缩了一下肩膀。
坐在他对面的女同事不满地皱眉,眉毛之间的那片皮肤挤成一个川字,无声地昭示着两个世界的距离。
而工人们也似乎对这帮西装革履的白领不屑一顾。他们故意地抬高自己的嗓门,敲了敲柜台,显示出一副熟客的姿态。
“老样子!”
当头的一人神气地说道。
可是服务生的眼神很迷茫。那人见状,只好有些犹豫地拿手指了指菜单。
“两瓶啤酒,三个鸭头,再盛一碗米。”
终于听明白了他想干啥,服务生朝着后厨喊了一串菜名。
粗声大气,到头来点的却是廉价而缺乏营养的食物。
装逼也掩盖不了的自卑感,这大概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秦操打心里发出一声冷笑,目光却停留在了一个奇怪的年轻工人身上。
他没有和自己的同伴一块大摇大摆地进门敲桌子,而是站在门外悄悄清理着自己的衣服、脸和双手。
片刻之后,他走进面馆。秦操注意到,他站得很直。
“您好,我要一份炸猪排,不要葱花,别加酱料;再拿一碗素什锦面,如果可以的话,多拿一点青菜。”
他的语速并不太快,但一字一句都有字正腔圆的意味。听上去,就好像一群散人里混进了一个过分认真的家伙。
“老杜又在穷讲究!”
他的同伴们嬉笑起来。一时间,柜台前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又是一个怪人,秦操想着。无论是在社会的哪个阶层,不懂得合群,总要变成被嘲笑的对象。
但秦操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那个脏兮兮的年轻人带走。他的个子并不算太高,但走起路来,竟有种玉树临风的观感。
秦操甚至一瞬间产生了几分幻觉,觉得这个人穿着的是那种古人风姿的长袍,而不是这一套陈旧的工装。
但年轻人孤零零的座位和面馆里吵闹的声音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才是情理之中的。
年轻人再如何一腔热血,领教几年社会的毒打,基本就会变得跟自己周围的人一样。
这个社会不需要怪人。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秦操想了又想,才终于又开始安心吃面。
这本来只是一个小插曲。
直到几张皱巴巴的百元纸币掉在了地上。
城市里讨生活的人们对于金钱有着天然的敏感,秦操用眼角的余光就判断出来,纸币的主人应该是墙角那位瘦弱的姑娘。
“好像有谁的钱掉了?”秦操和自己的同事说道。
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大妈就抢先扑了过去。
“哎呀,我的钱掉了。”
她说着,造作地翻了翻自己的手提袋,然后面不改色地捡起钞票,回到座位。动作一气呵成,敏捷得像一只野猪。
钱已经进了大妈的提包,姑娘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又恍然大悟地望向大妈。
“刚才……刚才掉在地上的……是我的钱……”姑娘怯生生地说道。
可是大妈的表情镇定而安稳。
钱已入袋,说什么都不好使。
“那个……阿姨,那个是我看病的钱……我,我身体不好,我需要这些钱……”
大妈放下了筷子。
“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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