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仝友走进门,见隋以廉正坐在桌后,提笔行文。他两眼原本就熬得通红,之前又掉过泪,看着就更是红得吓人。
他便低声道:“公子怎么样了?”
隋以廉停了笔,道:“未必醒得过来。”
此时的语气与昨夜、刚才又不同,极平静。这语气苏仝友只在二十多年前时听过,那时候是隋以廉的发妻故去了。
他不敢多言,便道:“刚才去狱里问了。陶家人和叶英红口风很紧,一句话都不多说。不过这样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他们交情匪浅,如果仅是萍水相逢,不会做到这地步。这么看,明日处斩他们,李伯辰倒是有可能会来。”
“府君,我还有件事……”
“你讲。”
“我觉得,该叫空明会的人知道这事。如果明天李伯辰真来了,且有帮手,府中这些人大概很难拦得住他。我下午的时候倒是去请了两位法师,照理说,他们的修为在李伯辰之上,该拿得下他。但真到了生死之际……他们为情面办事,李伯辰则要拼命,谁输谁赢还真是说不好的。”
“我还去了督院……但三位国姓主事年前就回国都了,眼下还没回来。院中只剩下阿猫阿狗五六只,我看了看,没一个能用的。”
隋以廉沉默一阵子,道:“不必。我正在给驻军行文。最迟明日寅时,就有二十神威铁骑到城里。我必要叫他有来无回。”
苏仝友吃了一惊:“二十骑?调得出?府君啊,你……你向驻军调兵,哪怕成了,往后也要有大麻烦。”
隋以廉沉声道:“麻烦?什么麻烦?比我儿生死不知还要麻烦么?捉了那人……这官我也辞了,还能怎样?”
他罕见地勃然作色,苏仝友立即拱了拱手,不再说话。
隋以廉将笔一掷,怔怔地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语气稍缓:“仝友,我也晓得,空明会里,那个大会首很有手段。但你也说过,他似乎是想要李伯辰手中的一样东西。”
“那些人……那些修行人,做些神异古怪之事,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叫他们知道了,李伯辰被捉了,能落到我手里么?我要的不止是他死……我要他慢慢地死!我才不管空明会的人想要做什么!”
苏仝友想了想:“好,府君,我明白了。”
隋以廉便又取了一支笔,但忽然响起敲门声。苏仝友道:“进。”
一个男仆撩开门帘,脸上有喜色:“府君、苏丞,那位大会首求见——说听说了公子的事,有法子将公子治好!”
隋以廉与苏仝友都愣了愣。隔一会儿,苏仝友刚要开口,隋以廉却道:“他是这么说的?”
“是!老爷,叫不叫进?”
隋以廉深吸一口气:“请!”
男仆立即跑了出去。
隔了没多久,屋中两人便听人远远道:“府君,苏丞,你们这事儿做得可真叫人生气!”
声音由远及近,门帘一下子被撩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脸上都是笑。是徐城。叶成畴说他不过十七岁,倒看不出。虽然身形略有些单薄,可个子倒不矮。空明会中人穿黑衣,他倒穿了身白袍。相貌极英俊,举手投足间都是纵情快意的模样。
苏仝友向他拱了拱手,隋以廉则坐着未动,只微微皱了皱眉,又在脸上挤出一丝笑。
徐城并不见外、也不拘礼,转身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一撩下摆、翘起腿:“我听说子昂兄被人害得好惨,手脚都没了,府君怎么不找我来帮忙?见外不成?”
隋以廉深吸一口气,道:“大会首——”
但话未说完,徐城又笑:“知道你要说什么,更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子昂兄这样惨,府君又是个慈父,必然想要报仇。嗯……要是有人伤了我的人,府君猜我会怎么干?先捉了,再凌迟九百刀,给他喂药保他不死,然后浸在金汁里……倘若有别的什么人想要带他走,我是绝对不许的。”
说了这话一挑眉:“府君担心的是不是这个?所以才将这事瞒着我,怕我先把他抢走了。”
隋以廉皱起眉:“大会首既然知道了,此行为何?”
“救子昂兄啊。”徐城忽然又叹了口气,“我来璋城两年,统共和府君只见过两面。府君不知道我的为人,只觉得我和别的州府那些老东西是一路货色吧。可我这人是最心软的,舐犊之情我岂会不知?”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府君如果捉到李伯辰,我绝不做恶人,任由府君处置。倘若府君哪一天出够了气、想要取他的命了,再将他交给我。我可以不要他的人,但想要他的阴灵。且在那之前,他的兵甲也得归我。”
隋以廉看了苏仝友一眼,略一犹豫,道:“好。”
徐城又笑:“您还想问什么?”
隋以廉愣了愣:“还有什么?”
徐城就站起身:“哦,好,那么告辞了。”
隋以廉忙站起来:“慢!你刚才说,是来救小儿——”
徐城转过脸大笑:“哈哈哈,我当府君把这回事儿忘了——忘记问我怎么救他了呢。”
隋以廉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强笑道:“是。大会首有什么妙计?”
“也不算是妙计。能不能成,还得看子昂兄的造化。我听说府上请了两位法师,又请了全城的医官。既然这些蠢货都束手无策,可见子昂的伤势不是药石能有效的。”
“我这法子呢,是因为一件宝物,叫做太岁——府君别急,不是咱们这里的太岁,而是魔国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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