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这里,总会提到古时的君子如何——那所谓的古时君子,大抵就是指最初的那些人,如你一般的那些人。生而理性克制,懂得取舍怜爱。可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的理性,也渐渐抵不过天性了吧。”
“其实……所谓qín_shòu天性,都由洪荒宇宙当中的混沌之气而来。而种种理性美德,则由这方世界的空明元气而来。如今这世道,混沌愈盛,在所难免了。”
李伯辰听他说了这些,不由得暗暗心惊。半是因为他所说这些与自己从前知晓的全无关系,半是因为,此人明明是个魔国人,且并非罗刹、须弥,而是妖兽之属,但说起话来却与六国人无异,甚至能称得上是个饱学之士。
这样的人物在那边该还有许多,因为他是自称“鬼族”的,而自己从前也听说过“鬼兽”,可是……怎么从没人提起过他们是这个模样?
他想到这里,毕亥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怪你们。即便我身为鬼族司祭,是天生的阴阳均衡之体,被叶卢炼入石棺之后,也迷失了本性。”
“十几年来,我这阴灵被他操纵,取了不少无辜性命。刚才见着你,心里更是生出了畏惧。叶卢将我安置这里时曾说,倘若我将你杀死、或者困住,就可得自由。我为这事答应了他,可见着你之后想的却是,尽快将你惊走,叫你找他去,而我便可先做个不受束缚的灵神,慢慢寻找脱身的计策。”
“只是没料到你是古之君子,竟叫我脱困了。”
李伯辰皱了皱眉,道:“那个叶卢既然能捉你、用了十几年,我想不是寻常之辈吧。难道他事先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么?”
毕亥道:“该是有的。但他与我性命相交十几年,我也渐渐得了些灵力,身上的禁制也渐弱了。他该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脱困,必然要反噬他。倒不如将我留在这里,如果我败了、死了,他就没了一个后患。如果我胜了……依他对我的了解,该知道我不会去找他报复。因为我还有些更重要的事要做。”
毕亥说到此处,略一犹豫,道:“我来山这边,本就是为了做那件事——找一位魔国的公主。”
这件事对毕亥来说似乎是件绝大的秘密,可竟说出来了。不过李伯辰眼下对这事并不感兴趣,刚要开口,毕亥却又道:“我知道你想问我真罗公主的事,还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北原上的事的。”
“这些,与我要做的事,其实是同一件——你刚才说得对,六国与魔国与争战几千年,无论最初是为了供奉的灵神还是旁的,都已是化解不开的血仇了。”
“但我鬼族人并不愿见到世间是如此模样,因而暗中与魔国王族联络,已渐渐成了些气候。罗刹、须弥、妖兽王族当中,也有些人想要停止这些杀伐。于是二十多年前,魔国罗刹部的罗旬天去了北原,想要寻找和议的机会。”
“但此事败露,罗旬天被罗刹人暗算,死在了北原上,天母那时怀有身孕,诞下一女之后被处死,那女婴,就被贩到山这边来了。”
“我刚才问你为何要杀真罗公主,是想你既然是这样的君子,如果在北原上见到了真罗公主、又听她告诉你她劫了你们的人去并非是为了取他性命,又怎么会将她杀了呢?”
李伯辰愣了好一会儿,心中惊诧。在北原上遇到的那四排眼睛的女妖,真是如同毕亥所说……是妖兽王族中主和的那一派么?
她生擒隋不休,原来不是为了得到中州结界的秘密、也不是要什么修法,而是想要叫他了解她们那些人的心思……叫他传信的么!?
他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渐渐意识到,当时那女妖似乎的确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只有隋不休说了一句“曼曼,杀了他”——难道是因为隋不休当时被她暂时迷了心智,失了本性,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么?
他沉声道:“那个女……真罗公主,当时并没有对我说什么,大概也没有机会说吧。”
毕亥叹了口气:“当时她该是与那个人心神相连吧——你们对妖兽毕竟成见已深,她只能与他心神相连、暂且迷了他,才好平安带他走的。她施展了那样的术法,如果又事出突然,的确来不及说什么。”
李伯辰沉默了一阵子,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毕亥却又道:“至于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其实与你也有关系。”
“你身上该是有妖兽血肉的吧?”
李伯辰心中一惊,旋即平静下来。毕亥看起来无所不知,知道这件事,他也不那么意外了。便道:“有。”
毕亥道:“那就是了。你身上有妖兽血肉,又在修行,想必已在晋境的时候见过一位魔王的化身了。你当时,是如何做的?”
李伯辰略一犹豫。有关个人修行这种事是极私密的,最好不要叫外人得知。但他虽不知毕亥之前所说那些是真是假,可已慢慢觉得此人纵使不是大善,却也并非大恶。他出无量城之后遇着许多贵人,得了许多的指点,如今看,似乎这毕亥也要算上一个了。
因而还是说道:“静守心神,将那幻象驱退了。”
毕亥叹道:“是。你是人修,自然要这样做。但要是个魔国修士……在晋境时遇到魔王幻象,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倘若你当时随着那幻象去了,便会进入那位魔王的魔境。”
“魔境,也算是那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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