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的话一出,哪怕王岳都要给他拍手称快了。
这个角度,是真他娘的绝啊!
真不愧是天字一号的大奸臣,脑筋就是厉害。
科道言官,是六科和十三道的统称,六科对应六部,十三道对应十三个行省。负责内外监督,责任明确。
当然了,不是说都察院不能管六部的事情,六科也不能说外面的情况……只能说主次有别,侧重不同。
但问题是身为监督地方的都察院御史,却没有弹劾分管行省的事务,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们如此行为,是不是就代表什么都没干呢?
还真不是!
就拿今年来说,上书劝谏朱厚熜,要他尊奉孝宗为父的,就多达几十人,有的人还接二连三上书,不肯罢休。
严嵩还算厚道,没有把这些事情也一起给抖出去,不过就算他不说,大家伙也心知肚明……
言官是很清苦的,品级低,俸禄少,而且要铁面无私,一个个都跟包公似的,礼物不能收,人情不能应……至少表面上要做到。
这世上安贫乐道的圣人,毕竟是少数,几年的清苦好挨,可要挨一辈子,那是谁也受不了的。
所以,渐渐的,就有言官兵行险招!
光是做好分内之事,得不到什么像样的赏赐,因此必须干大的,有人就选择弹劾九卿,弹劾内阁大学士,以此谋取名声。
有了名声,有了赏识,就不愁没有好机会……还有人觉得不过瘾,就把矛头对准了刘瑾之流的宦官。
他们之中的终极形态,就是挑战皇帝,最好引来廷杖。
只要屁股开花,立刻名扬天下!
然后就能从都察院这个苦海跳出来,不管是高升显贵,还是外放重臣,反正要把这些年的清苦十倍找回来。
以清廉著称的御史们,一旦外放,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几乎就是一场噩梦!
言官生态如此,像杨廷和等人,在朝五十年,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而严嵩虽然中进士快二十年,可是他光是在家读书就有十年,后来又在南京为官,一直冷眼旁观,看得比一般人清楚多了。
这一次出手,那可是又狠又准!
直击要害!
说实话,杨廷和都郁闷地想吐血。
他本以为自己独孤求败,可以藐视天下英雄……结果王岳一个不知名的小崽子,突然爆发,从入城那一刻开始,就跟文官硬拼。
紧接着,王阳明和杨一清入朝,这俩人实力强悍,也可以理解。
但是让他受不了的是怎么接下来冒出来的,也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比如状元张璁,比如这个严嵩,都是狠辣之辈,才智过人。
为什么自己这边尽是猪队友?
人家那边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杨廷和瞧了瞧毛纪和蒋冕,他们俩都傻了,哑口无言,不敢跟严嵩辩论。
杨廷和只好自己上阵,“严嵩,没有弹劾地方事务,固然有所不妥,但匡扶君道,监察百官,也是御史职责所在,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杨廷和声若洪钟,气势排山倒海,“严嵩,尔对言官职责,似乎并不清楚,你的结论,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面对首辅的逼问,严嵩额头见汗。
他并不是张璁那种干翻一切的猛人,之所以会站出来,也纯粹是想改变一下家庭处境。此时被杨廷和质问,他显得左支右绌。
“言官固然职责众多,但无论如何,不管民间疾苦,怕也是不妥啊!”
杨廷和还要逼问,王岳看不下去了,严嵩这家伙果然不够强硬,头开好了,接下来就要自己上阵了。
“岂止是不妥!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岳,这是乾清宫,你怎么如此粗鄙?”杨廷和质问。
王岳呵呵道:“元辅,下官年轻,又来自小地方,读书起,从桌案绕过,走到了臣子中间,用鼻子哼了一声。
“都几个月了,每天少则几份,多则几十份。前些天,朕迎请母后进京,光是为了母后的尊号,就有几十个言官,指指点点。元辅,你说他们放着民生利病不顾,专注于朕的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廷和老脸煞白,他只能匍匐地上,“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以为天子没有家事!陛下的事,就是天下事!”
“只可惜天下事,却不是臣子之事!”朱厚熜一句话,仿佛沾了毒的匕首,直刺杨廷和。
“元辅,你还记得前些时候,朕让百官捐钱,修建外城的事吗?”
杨廷和的额头瞬间冒汗了,“老臣记得,老臣不能为陛下解忧,老臣惭愧!”
朱厚熜呵呵一笑,“元辅,你这话客气了,其实朕觉得你说的一件事,非常有道理。那就是多年来,积弊无数……而众多积弊当中,本应该匡扶社稷,监察百官,关心民生疾苦的言官,却一心以言官身份为终南捷径,想要讨好权贵,希图迅速高升,执法者玩弄国法,这才是大明最大的弊端!”
“吾皇圣明!”
王岳带头高呼,甚至不惜跪倒。朱厚熜说得是真他娘的有道理!
杨一清也紧跟着跪倒,“陛下英明睿智,一针见血,言官已经不能不整治了!”
袁宗皋眼中含泪,这是自己的学生,他终于有了一丝圣君之姿,老头倍感欣慰。梁储,严嵩,都跟着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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