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兵部尚书,竟然因为点检禁军,被吓得中风了。王宪是嘴歪眼斜,口水长流,弄得满衣襟都是,一只手蜷缩成了鸡爪子,只能斜窝在床头,有人问话,他喉咙动了动,结果只发出一连串没有任何意义的呜呜声。
许是感觉到自己废了,王宪老泪横流,还会用脑袋去撞硬木床头,撞得咚咚作响,血流如注。听说他的惨状,在京许多官吏无不兔死狐悲,还有人上书,说王宪虽然有错,可当初在应州大捷的时候,他也抵御有功,后来起来,惶恐道:“父亲,孩儿虽然年近半百,可既不知天命,也不知己命,稍微可以夸口的也就是学问一道。只是心学尚有太多的瑕疵,孩儿真怕自己……一事无成啊!”
王华摆手,“这是你自己看自己,别人可不这么看。”
王阳明好奇,“父亲,您说的别人是?”
“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子。”王华再度伸手,让儿子坐下来,他笑着道:“你现在很矛盾,你讲心学,可你的心却在两难之间,对吧?”
王阳明摸了摸鼻子,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的法眼,孩儿这次进京,的确是凶多吉少。”
“是啊!新君尊奉生身之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若是叫孝宗绝后,又是士林文臣不忍心看到的。这件事情,究竟会有如何结果,谁也说不清楚。名分大义,最是难说,只怕还要争论很久。”
“父亲高见。”王阳明哀叹道:“孩儿实在是不想踏足这个是非圈子,若是能拒绝,孩儿情愿意陪着父亲,听听读书声,写写文章,那才是人间至乐。”
王华凝视着儿子,仿佛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的确,能生出一个名动天下,才华无双的儿子,是他最大的骄傲。可王华也知道,儿子虽然天才,却不能真正超然物外,成为真正的圣贤。
“吾儿,为父刚刚提到了一位小友,他给为父提了个问题。心学心学,是依心而行。可若是心学门下,有人支持继统,又有人支持继嗣,难道要同门相残,斗得不亦乐乎,让人看到心学门下,不堪的嘴脸吗?”
“这……”
王阳明心头重击,苦笑道:“父亲,此子是要心学门下,悉数投靠过去啊!若是如此,只怕心学就变了。”
王华点头,“没错,此子说了,若不如此,心学就没了!”
父子可不讲究含蓄,老头一句戳心,王阳明浑身剧烈颤抖,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也足显滔天波澜……王阳明就坐在石头上,苦思了整整一天,当清晨的阳光出现,他露出了笑容,眼神的迷茫尽去,变得更加清澈。
就在家乡余姚,王阳明登坛讲学。
时间不多,只有三天。
可消息传开,周围的读书人,立刻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读书人纷纷赶来,只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宁波等地,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无人不至,数万听众,只为一睹阳明公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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