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日炎炎,连吹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即便是站在树荫之下,刘信达仍然是汗水涟涟。一口气将侍卫送来的水喝得一干二净,似乎仍然没有让身子凉爽多少。
站在他身后的数十名卫士却仍然穿戴着盔甲,一个个脸色热得通红,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警觉地眼光四处扫视着。
眼下却正是草物茂盛时节,随便一个地方狡猫上那么几个人,还真是不容易发现。而他们的大将军,在这里,平均每三天就会遭遇一场刺杀。刺杀的手段几乎是千奇百怪,也让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真真正正地长了见识。
跟在刘信达身边的人,无不是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但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刺杀之中,亦是有十数人伤亡了。
他们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依然全副武装地穿上沉重的盔甲,一来是为了方便作战,但在树荫下,卫士们则散于四周,这里是一处高地,能够藏人的地方,早就被他们梳理了一遍,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敢稍有疏忽。
刘信达目光之中透露出狰狞之色,视野之中,一处高大的庄园,正在熊熊地燃烧。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的目力仍然不错,还能看清庄子里的人正在奔逃,而他的士兵正在后面追赶着。
赶上去,便是一刀斫翻在地。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拥有这个庄子的,是本地的一个大户豪强,说起来也算是颇有势力,但在军队面前,他仍然只能算是一个战五渣,毫无抵抗之力。
片刻之后,一队骑兵从庄子里奔驰而出,向着这面高地奔来。
刘信达吁了一口气。
结束了。
他往回走了几步,回到了大树的根部,在一处露出地面的老树根之上坐了下来。
这一队骑兵直奔上了高地,为首一人,正是刘信达的部将腾建。腾建翻身下马,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兵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从马上掷了下来。
两人满身是血,这一跌,却是跌得七荤八素,半晌没有回过气来。在地上蛆虫一般地蠕动着。
刘信达走了过去,蹲在了那个蓄着一把整齐的大胡子的年长者的身边,一伸手,将他提了起来,重重地往地上一顿,站在这人身后的一名卫兵适时地加上了一脚,那人顿时跪在了刘信达的面前。
伸手抬起了那人的下巴,刘信达盯着对方,冷冷地道:“马成,你为什么要刺杀本将?”
马成努力地睁开糊满血的眼睛,狠狠地瞪视着对方:“刘信达,是大唐要你的性命,李泌大将军会为我报仇的。”
刘信达大笑起来:“马成,我不得不佩服你,都到了这般地步了,仍然还想法设法地求活?想拿北唐来吓唬我?想拿李泌来吓唬我?你以为刺杀的时候用了几把北唐人的军队制式弩弓,我就会相信你是北唐的人,是李泌的人?你以为我与北唐军队打生打死,现在仍然与他们为敌,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死吗?”
马成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信达摇头道:“马成啊,你可真是幼稚啊!李泌才不想我死呢,北唐也不会想着我这么快死,也许,他们真想我死,但绝不是这个时候啊!钱文宗到底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一切地来刺杀我呢?”
马成吐出了一口血,狠狠地道:“用不着他给我什么好处。刘信达,自从你来了九江之后,这块地方,都被你遭践成什么样子了?这里谁还能活得下去?不过半年功夫,你就勒索了我马氏足足三十万两银子,十万担粮食,这还不能满足你,你还要变着法子的加收赋税,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豁出命来干这些事情?”
“三十万两银子,十万担粮食,要不了你的命!”刘信达冷冷地道。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谁知道你下一次又会要什么?”马成吼道:“我的土地被你差不多抢光了,我的佃户被你抓走了,不管我们怎么向你表达忠心,你都将我们当成一头头的肥猪,想宰就宰,刘信达,你根本就没有想在九江立足,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抵御北唐,北唐人想要我们的地,你不但要我们的地,还要我们的钱,我们的命。既然活不下去了,那就只能拼死一搏,只要杀了你,一切便会好起来的。只可惜,你的命真大,没有杀死你,不过你只要呆在九江一天,来杀你的人,便会前赴后继的。”
“也许。不过你看不到了!”刘信达呵呵一笑,走到了另一边,呛的一声抽出了一名卫士腰间的刀,卟哧一声刺进了那个刚刚苏醒过来的年轻人的胸膛,血,哧地一下子标了出来。刘信达敏捷地一侧身子,利索地躲了过去。
马成凄厉地大叫了起来,死的那个,是他的儿子。
“你瞧,你们本来可以好好地活着,日子虽然难过了一些,但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你们的耐性太差了。既然拿钱买命的事情不干,那就只好连命也送掉了。”刘信达将刀顶在马成的胸口,道:“不过你还真是聪明,你说得不错,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在九江呆多久。”
说完这句话,刘信达手上加力,慢慢地将刀刺进了对方的胸膛。看着再没有半点气息的马成,仍然瞪着血红的眼睛,刘信达飞起一脚,将尸体踹开。随手将刀抛给了侍卫,刘信达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向腾建:“处理干净了?”
腾建摇摇头:“庄子里的人死干净了,但马成的另一个儿子,却并不在庄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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