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有改变!他没有改变张少陵的境况, 无法救回张少陵的师弟, 现在就连师父都……
“荀儿。”
江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被侵蚀已经完全毁坏了他的声带, 以至于他现在说话都带着一种奇怪的音调。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凤荀,眼里逐渐逐渐浮上一抹希冀。
“杀……杀了我……荀儿……”
他费力地开口, 眼中的希冀又逐渐化为祈求。他盯着凤荀, 用眼神催促他动手。
“杀了我……”
“不。”
凤荀拔出长剑, 翻转手腕,凑到江昱口边。他不愿去掀开江昱的衣服检查他到底是否有救, 他只怀着一个念头——这一世, 绝不能让江昱再度死在他的面前。
江昱挣扎着向后退去:“不……杀……杀了我……”
凤荀甩出数张符纸, 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他拉起衣袖,露出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腕,再度割破,将血滴进江昱嘴里。江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拯救自己。伤口一次又一次凝固,他便一次又一次割破,原本洁白无瑕的手腕很快就变得异常狰狞。而凤荀却仿佛浑然不觉疼痛,只机械地一遍遍撕裂伤口。
他的背后有啜泣声传来,凤荀却微微地笑了。
“师父,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被狼妖追赶的那次吗?”凤荀笑着说道,“我贪玩不懂事,险些成了狼妖的食物,幸好师父及时赶到。那时,师父抱着我说,荀儿,不怕了,师父在这儿。”
“师父就像我的父亲。严厉固然有,但慈爱更多一些。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只要有师父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忧。”
“师父你还记得吗?那次你领我去太和门做客,我失手打碎了他们的一个琉璃盏法宝,你非但没有在众人面前教训我,反而给太和门掌门赔了很多不是,还赔偿了他们另一件法宝。可回到住处,你抓着藤条狠狠打了我一顿……”
江昱僵硬的眼眶里浮现出一抹水光。
“你说荀儿,师父当众没有教训你,是因为你长大了,师父会在众人面前尊重你。但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就要弥补。”凤荀笑道,“接着我被迫离开玄霄山,九死一生找了件法宝回来赔给你。可是我回来的那天,你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法宝,反而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我,说荀儿,你受苦了。”
凤荀抬眼看向江昱。
“我前世就已经知道师父会在此次劫难中被侵蚀,可重来一次,结果却还是这样。是我太大意,太轻率,太后知后觉了。师父,这一次的过错,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右手手腕的伤口再次凝固了,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凤荀换了右手拿剑,割破了左腕。
“别怕,师父。”凤荀露出温柔的笑意,“荀儿在这儿。我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天命……呵。”
他微微侧过头去。
“我不信天命。”
.
这是几日来第一次露出太阳。
窗外漏进一缕温和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柔柔地铺开在凤荀的身上。他勉强抬起眼,看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里,文远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熟。
凤荀动了动脑袋,却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口中仿佛几天几夜没喝过水了一样,干渴得舌头几乎和牙齿黏在了一起。他张开嘴,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只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呐的哼哼。
“文远师弟……”
这声音小得凤荀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可文远却仿佛惊醒般弹起:“凤荀师兄?”他的目光落在凤荀的脸上,顿时透出一丝欣喜:“你醒啦!”
“我这是……”
“你失血过多,晕倒了。”文远端来一杯水,“先喝点润润喉咙吧。”
凤荀抿了几口水,总算能正常发出声音了:“师父……”
“多亏了你,师父没事。”文远把水放回桌子上,坐回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笑道,“当时你的血液逼出了师父体内的‘尾.行’,师父恢复了正常,而你却脸色惨白地倒了下去,你也太拼了,失血过多,险些成为史上第一只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凤凰,为了救你,原本给师父准备的‘太乙聚元丹’全进了你的肚子。”
凤荀不禁笑了:“对不起。”
“你是欠我一个对不起。”文远悠然道,“我差点成为玄霄历史上第一个受惊吓而死的亲传弟子,这要是载入史册,我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凤荀温然一笑:“你还有英名可毁?”
“凤荀师兄,你又损我,你夸夸我不行?”
“不行。”
文远也哈哈笑了起来。两人相对笑了片刻,他忽然静静凝视着凤荀。
“说真的师兄,若是你那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别说了。”凤荀制止了他。他想起前世中文远曾对他的告白,然而他这一世也注定无法接受。他轻轻笑了笑:“我若是有什么事,你怕是要乐死了——‘这个总是损我、拿我寻开心的师兄终于消失了。’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文远有片刻的怔忪,但他很快爆发出一阵大笑:“你挺有自知之明啊,师兄。”
……有些话,还未说出口,他便已然得到了答复。
文远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凤荀静静微笑着,凝视着自己这位笑出眼泪的师弟,心下感到微微的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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