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玉娘今日的刺激太大了,她有话,要一股脑的说出来,尤其总有人拿着她和老夫人的地位端庄比。
“咱们都知道这小姐母亲被休,曾经寄人篱下,但是她也不缺衣少食,跟我比,她真是天上的神仙生活!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良人,话说回来,谁出生不是良人呢?
我并不是这江南人,是孔孟之乡,老家曲阜,本来家里有四亩薄田,勉强能维持一家五口的生计,但是有一天,因为两垄地,我父亲失手把人打死了。
结果就是要么坐牢要么赔钱,我家中有母亲和祖母,还有一个妹妹,都是女人,如果父亲坐牢吃官司,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于是卖了田地,借了印子钱,赔了那户人家三百两银子,父亲这人算保住了。
可是印子钱,利滚利,三年平,地也没了,只能靠父亲打零工维持家用,怎么还得起?
我祖母着急上火一命呜呼,去世又要发丧,母亲不堪重负病倒了……”
玉娘的故事,跟大多数穷苦人差不多,大多数的百姓都这样,没有天灾人祸人还能活,一旦有了天灾人祸,就会家破人亡。
于是后来家里养不起,她和妹妹都被卖了,卖给普通人家价钱低,她长得好,有江南楚楼妓馆会从小挑选漂亮的女孩子特别培养,以敛重利。
北方女子长得高,如果再经过从小培训,价格更高,玉娘就这样沦落的风尘。
说到激动之处,玉娘攥紧了拳头道:“我不怪我的爹娘,他们不卖掉我们,大家都得死,但是我怪这个世道,那户人家之所以欺负我爹,因为我家中没有男子。
之所以楚楼妓管要买女子,是女子奇货可居。
印子钱,利滚利,朝廷管都不管,所以穷人就该死,就该家破人亡!
老夫人,你知道穷人的命有多么不值钱吗?”
迎着天边的晚霞,玉娘回忆往事,她凛然的神色,如温室里的花被摆放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
沈老夫人认真的听着,也觉得心酸。
玉娘语气冰冷中带着讥讽:“还记得首辅大人入阁第六年,第一皇亲,安宁侯李伟,用泡了水的布匹,发了霉的棉花做棉衣,给边关将士穿,朝廷支付的银子是一件棉衣一两银子,他的成本不足二钱,就是如此贪心,只一夜大雪,就冻死了南方士兵十九人。
十九人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士兵,他们曾经都是杀倭寇的英雄,就被一个吝啬小人给害死了。
消息传到京城,皇上的大半太监对首辅大人说,国家有将士八九十万人,死十九个并不影响大局,但是安宁侯可不能受委屈,因为那是太后的亲爹,皇上的亲外公!
你懂了吗?十九人的命,抵不过别人的一个委屈,现在那李伟还活的好好地,继续当她的国丈爷。
这就是我们穷苦人的命,他就是这么不值钱!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富裕的人,就可以鄙视我们穷人?
你的家族如果当年不作恶,能起来吗?谁的第一把牌,都是如此!
如果这世上男人在用血腥丑陋的手段往上爬,女人的捷径,就是婚配!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权利和地位有多重要了。
老夫人,是你丈夫自己喜欢我的,你骂我不要脸,他算什么?那你嫁给他,还念念不忘?你算什么东西?!
你配骂我吗?!”
好一副伶牙俐齿,唇齿仿佛间,她就成了正义的主持者,别人成了小人。
沈老夫人好像知道为什么沈天岚喜欢玉娘了,她身上有着女人的娇弱,但是骨子里,有跟沈天岚一样不认命的狠劲。
如何能被成为中兴之臣,自然是打破了许多规矩的。
沈老夫人道:“如果是早几年,你和沈先生两情相悦,我自然也会怜悯你,赞同你,或许还还觉得你是个人才,而有一点敬佩你。
但是现在,我非常看不起你,你举着不认命的大旗,其实是在行诡辩之论。
如果像你所说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所有人都应该为了生存,弱肉强食,那你现在可能活着吗?我是不是应该在京城的时候,就把你弄死?!
你虎口中夺食,是因为有我这样跟你观念不同的人,在让着你,而现在,不管谁欺负你,你都掉头来欺负我,还振振有词,那我反问一句,你配得上你方才的大意吗?你就是贪婪而已。”
玉娘翻了个白眼:“你不敢,怕大人怪罪你!”
“怪罪我之后呢?杀了也就杀了吧?!”
“怪罪你之后,就永远都不会理你,也不会敬重你,你就只是个摆设,他永远都不会爱你了。”
老夫人摊摊手:“那和现在什么区别?!”
他们夫妻分开七年,不就是如此吗?
哦,多了一点点敬重,但是能把外室带到坟场,又能有多少敬重呢?!
所以她不是不敢害她,是不想,不屑,这就和她说的适者生存不同。
玉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甘道:“谁让你就喜欢使小性?你不过是没斗过,不是你不斗。”
老夫人道:“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
这男人如果不敬重你,就连一个小妾都能批评你。
你和他曲意奉承,他烦你,你冷眼相对,他说你不够体贴。
你死了,那就是善妒,你活着,就说碍眼。
反正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是玉娘我真的是输给你了吗?我输给了岁月,我输给了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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