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兵部尚书,陈新甲对大明军事的糜烂最为清楚,左良玉和贺人龙是现在中原唯有战力的两支队伍,可不能因为刘宗周的弹劾而让他们生出异心,因此他竭力维护。
“下情?”刘宗周冷冷道:“左贺二人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的下情,以至于将三边总督汪乔年置于襄城而不管?此过如果不罚,我大明朝律法威严何在?贺疯子?我看不过是一个胆小鬼罢了,不然何以面对流贼,一跑再跑?”
说到激愤处,眼中已经泛起泪花。
前后两任三边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都是他故人,也都死于流贼刀下,前次入朝,还见两人在朝堂的身影,今次却天人永隔,因此不免激动。
“念台先生……”陈新甲额头冒汗,向刘宗周拱手。
“这里没有刘念台,只有我大明朝的左都御史!”刘宗周大声呵斥。
陈新甲哑口无言,只能向崇祯帝跪下:“臣有罪,一切都是兵部的罪责。”
不论辈分还是声望,陈新甲比刘宗周差的太远,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站在刘宗周面前,陈新甲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刘宗周凌人的气势,不要说陈新甲,就是首辅周延儒也不能迎其锋芒。
周延儒老脸阴沉。
东林诸臣蒋德璟吴甡等人表情各异,对刘宗周所言,他们心里是赞同的,但却不赞同公开在朝堂上提出。
崇祯帝脸色越发阴沉,同时也越发后悔起用刘宗周了,目光看向周延儒,眼神带着严厉。
周延儒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出面收拾烂摊子了,迈着四方步出列,向崇祯帝拱手:“陛下,左良玉和贺人龙都是国之栋梁,说他们养寇自重,嚣张跋扈并无实据,不过御史台既然提出,刑部大理寺还是要谨慎调查,以正视听,但不宜在朝堂上再议,免伤了前方将士们的心。至于杨嗣昌和卢象升之事,老臣无议,惟圣明裁决。”
“阁老差矣!”
刘宗周眼睛瞪了起来,立刻就要反驳。
“好了,不要说了。”
崇祯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左良玉和贺人龙养寇自重,乃无稽之谈,卿不可再论。卢象升为国捐躯,朕深为感念,特追赠卢象升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
说了左良玉和贺人龙,说了卢象升,但就是没有提到杨嗣昌,显然崇祯对杨嗣昌还是有很深的爱护,当日杨嗣昌病亡的消息传来,崇祯帝亲撰祭文,追赠太子太傅,并哀叹:“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虽然崇祯也下令追究杨嗣昌使二藩沦陷的责任,但最终以“议功”之例免罪。针对攻击杨嗣昌的上疏,崇祯帝也一概留中不发。
今日刘宗周旧事重提,崇祯帝依然选择无视。
“臣等遵旨。”
群臣呼啦啦都跪下了。
刘宗周傲然独立,仍然建言:“陛下,臣以为……”
“朕意已决,勿再多言!”崇祯打断他的话。
刘宗周脸色涨红,终长长叹口气,拜伏听旨。
刘宗周叹息,郑三俊、吴甡和蒋德璟等人却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三条建言中,惩治贺人龙和左良玉最为凶险,三人都担心刘宗周坚持己见,让崇祯下不了台,那事情就糟糕了。刘宗周是东林领袖,如果他惹怒了崇祯,被崇祯咎责,满朝东林无人能置身事外,都必须全力救援。
另外,左良玉跟东林一直都很友好,甚至可以说左良玉是东林扶持起来的,这一点刘宗周很清楚,所以三人都有点不明白,刘宗周为什么要在朝堂上对左良玉发难?
而这一点,却是朱慈烺钦佩刘宗周的地方,明知道左良玉是东林之友,但刘宗周依然毫不客气的弹劾,对事不对人,并不因为左良玉“东林之友”的身份,而对左良玉有所纵容。
刘宗周的风骨和气节,依然是明末的最高峰。
只可惜太迂腐,看不到世界的潮流。
三条建议,崇祯帝听从了第一条,追赠卢象升为太子少师加兵部尚书,也算刘宗周有所斩获,等到群臣都起身后,刘宗周再次拱手:“臣还有奏。”
崇祯面无表情的点头。
朱慈烺的心,又提起来了。
“原户部尚书侯恂获罪下狱已经六年了,这六年来朝廷对他糜饷误军之罪并没有审判,臣以为实在是不妥,如果侯恂有罪就应该交给法司审理,无罪则应该释放,陛下度量卓越,妄诞的像我刘宗周,尚且得到了戴罪委任的大恩,何况侯恂这样的大才?如今内外不安,正是用人之时,侯恂做过地方的督抚,又曾经是户部尚书,是难得的人才,陛下只因为一点小过就把侯恂置于狱中,这和陛下励精图治,荡涤四海的愿望不符啊。”刘宗周道。
朱慈烺微微松口气,原来刘宗周是要为侯恂说情。
侯恂是侯方域的父亲,也是左良玉的恩公,若没有侯恂的提携,左良玉根本做不到现在的大帅位置,左良玉对侯恂一直都很尊敬,行军路过河南归德侯家,都会恭恭敬敬的去拜见侯家老爷子。
但也仅此而已。
若要左良玉因为一个侯恂就对朝廷忠心耿耿,不顾一切的奋力剿贼,那也是不可能的。历史上的开封之战,朝廷就起用了侯恂,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希望他能督促左良玉,在河南战场做出一番成绩,但左良玉依然是拥兵自重,自保为先,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第一个撤退,结果造成了官军的全线溃败,事后崇祯怒极,将刚刚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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