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金局沿途设置,用人甚多,如何保证没有贪污舞弊之徒?”孟兆祥问。
朱慈烺道:“这就是内阁和刑部的事了,我只是提一个大建议,施行的小细节,还要内阁和各地督抚大人们商议。”
孟兆祥点点头,退了下去。
朱慈烺心中明白,孟兆祥没说反对或者支持,但隐隐然已经是支持了,不然不会问到厘金局成立的细节,这一点的小心思,朝臣们包括御座上的崇祯都心知肚明。
“内阁怎么看?”
一番争吵之后,崇祯终于看向了内阁。
辽饷加重农民负担,致使“民穷财尽”,各地官员诉苦的奏折,他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崇祯很了解,也很痛苦,但国库空虚,朝廷财源枯竭,不征“辽饷”,朝廷拿什么平定辽东,剿灭流贼呢?
因此,辽饷是不得不“恶”。
但朱慈烺的厘金税,让他眼前一亮,如果厘金税一年正能收300万,朝廷又何必施行那臭名昭著的辽饷呢?不过朝臣的反对之声让他犹豫,僵持情况下,内阁四臣的意见至关重要。
众臣目光都看向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轻轻咳嗽一声,站到殿中,沉吟了一下,端着肩膀对崇祯行礼:“厘金税甚好,老臣以为试行。”
厘金税是皇太子提出来的,有理有据,皇上眼睛里隐隐又有喜色,他这个首辅当然不能唱反调。
朱慈烺长长松了一口气。周延儒虽然有奸相之名,但看来却也不是昏庸盲动之辈。
御座上的崇祯帝也松了一口气。
朝堂隐隐骚动,那些反对的官员表情激动,不明白首辅大人为什么要同意?
“不过厘金税一年是否能收到三百万,老臣却有点保留。”周延儒恭谨的向朱慈烺躬了一下:“请殿下恕罪。”
朱慈烺还了一礼,笑:“厘金税新开,周老先生大人有所疑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只要各地的厘金局都设置起来,严格收税,一年三百万的银子,我还是有把握的。”
朱慈烺的自信来自后世,满清在没有江南的情况下,都能收到一千万,如今大明江南在手,京杭大运河在手,而且奢侈品加倍收税,如此情况下,如果连区区三百万都收不到,那就怪了。
明朝的官场还不流行称呼长官为“大人”,只有首辅次辅等内阁成员可以享受“老先生大人”的待遇,因此朱慈烺称呼周延儒为周老先生大人。
“但如果收不够呢?”周延儒一脸忧心,声音沙哑:“厘金税收不上来,辽饷又废除了,到时朝廷拿什么发军饷?辽东和流贼又如何平定?天下岂不就乱了?因此老臣以为,辽饷暂时还不能废除,等到厘金税收上来,确有三百万,足以补上辽饷的缺额之后,再废除辽饷也不迟。”
不得不说,周延儒的话很妥当,有老成谋国之意。
殿中众臣都是点头。
连崇祯也微微点头。
周延儒能当首辅,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朱慈烺却不能赞同。
明末时,辽饷已经成为压垮天下农民,尤其是北方农民的最后一根稻草,丰年还好,一旦有灾祸,一年的收入根本不够支付田亩赋和辽饷,官府缉税又急,为了逃税,很多人不得不逃离家乡,最后变成流贼,加入了李自成的大军,因此,要想控制北方的乱局,对李自成釜底抽薪,废除辽饷迫在眉睫---早一日废除,北方的乱局就能早一日结束。
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五年,距离十七年的大限,只有两年时间了,朱慈烺一分一秒都不敢拖延。
“父皇,”朱慈烺向崇祯行礼:“李自成为何屡剿不灭?其兵马甚至还越来越多?究其原因,乃是因为中原大地到处都是流窜的饥民,有源源不断的饥民加入,李自成的兵马自然越来越多。而这些饥民本来是我大明的良民,因为天灾,因为辽饷,他们不得不逃离家乡,如果朝廷废除辽饷,他们自会返回家乡,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朝廷面对的压力,也会少掉十分之一,因此儿臣以为,辽饷必须废除!而且越快越好。”
一片沉默。
其实朱慈烺所讲的道理,朝臣们心里都是明白,但辽饷从万历四十年开征以来,已经成为朝廷最大的一笔岁入来源,没有了辽饷,朝廷根本没有钱粮应付各地的乱局。
但因为辽饷的存在,各地又变的民不聊生,从而引发了起来,在龙座前缓缓的踱步。
经过这些天,他对儿子的能力和判断,已经有了一定的信心,在内心里,他也愿意听从儿子的建议,废除辽饷。但辽饷关乎国运,周延儒所说,也是老成持国之道,因此他不能轻易下结论。
“不如这样。”这时,次辅陈演站了出来:“今年辽饷减半征收,等厘金税征收上来,明年再全部减免!”
崇祯眼睛一亮,站住脚步:“嗯,就这样!”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朱慈烺轻轻叹口气,虽然不满意,但也只能接受,大明朝这艘巨轮,在惊涛骇浪中颠簸已久,惯性巨大,急切之间想要改变它航行的方向,也是不现实。
辽饷减免一半,天下农民的负担,也就轻了一半,希望中原大地的那些流民,在听到这个消失后,能有一些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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