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他林陌哪还记得?只眼睁睁望着故土在他手里碎裂,散落,满船都是,风一吹就飘荡开,漫天遍野。
连这几抔土,他都带不走!
故乡的人,也全在恨他!
上次他自北而南荣归,适逢饮恨刀易主,他无奈望着属于“林阡”的鳞片从自己身上混着血片片脱落,
今次由南向北逃离,其实就是把“林阡”换成“宋人”,又演了一次,他们,连宋人都不会再给他做。
一忍再忍,却又如何?徒被误解,被排挤,被伤害!
望着身边唯一还陪伴的崇力尸体,他难得残留的那一丝眷恋都没有了,彻底地死了这颗曾经炽热的心,
对于一个浮沉飘摇者而言,理想、家国,是什么?空想、空谈罢了!
心体亦空,万缘俱寂,
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某些人明明什么都有,还要硬逼着他自己把杂念排空,把拥有抛却,把yù_wàng驱逐,
哪里像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贪嗔痴没有,恨也没有,爱也没有,从前也没有,以后也没有。
这世间的太多事情都是这样,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以当时的身份、地位、处境,解释了也没人听,越解释反而越错。
一直到数日后他才缓过神来,却像脱胎换骨一般,在擦拭射月弓的时候异常平静。
“这射月弓,不在掀天匿地阵的六十四人里,而是为了防止变故发生而存在的应急之物。”他记得梦境里有过这样的启示,前两次对阵并没有发生变故,所以射月弓从不曾参战,落了一层又一层灰。
“为防止变故发生而存在,可是宿主自己却是个变数。”他想起恶有恶报的东方文修,不由得苦叹了一声,回过头来,远远望着江北新修的两个坟冢,嘴角露出一缕祭奠意义的微笑,“思远,崇力,我也这般,从宋的第一阵眼变成了金的。你们说,这际遇多离奇?”
东方文修才刚在真州暴毙,射月弓、贺思远的骨灰就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林陌的手上,对于一个原本在六合赋闲的人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一早就在策划东方文修的死……没错,早在闻听贺思远噩耗的第一刻起他就已下定决心:手刃的事归三弟,善后的事有我。
所以,第一时间将贺思远之死告知那帮原本还浑浑噩噩混球的,正是他林陌;
“是早料到我会去接应吗!”是,他林陌早知道凤箫吟会接应,抗金联盟一向以民众为先。
“只怕也是有人暗中保驾护航……”对,有人。穿针引线、暗中保护的也是他林陌。
“为何侍卫们一个都没进来”,是崇力受了他的命令引开了东方文修那些侍卫的注意。
崇力之所以渡江前来,一则在金军中洗脱嫌疑,二则与他会合、禀报,三则约好一同旧地重游。结果,怎料想……
竟把崇力的命也搭上!
而他,也再不是什么幕后黑手。自己安排的计谋意外回旋着打中了自己,恰如箭矢正中靶心、激起的木屑却狠扎进自己胸口。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初听贺思远死讯时的那一个。
天地如网,我似鸟雀,一张一罗,何处超脱?
这时,曼陀罗满意地在他身旁掂量着那块早已不再重要的玉佩:“真的给我了?”
“给你了。虽然没能杀得死,却也命中了一箭。我很满意,再接再厉。”林陌冷厉开口,帮崇力完成没完成的心愿,等着看那个该死的女人怎么死。遥看那玉佩边缘泛红,他微微一怔,那晚太过仓促,似乎夺错了玉佩,这一只,应是另一个,本来属于林阡的。
“林陌!你这样可不行啊!杀不死还给钱,你就会惯着杀手,一直养活那棵摇钱树!”曼陀罗杏目圆睁,出奇地天真烂漫。
他一愣,没想到在这般单影孤人时候,还有一个无邪之人在身侧,虽然他们之间除了谈钱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天生奇骨、内力深厚的野蛮女子,出道之初就入了不少金军高手的眼,名捕门想招纳她,轩辕九烨想收为己用,仆散揆也倚若长城,但很奇怪的是,她眼里只有钱,谁出价高就跟谁跑,黄金万两便是信仰,理想?家国?那是什么?可以当饭吃?
“为何甘心给仆散揆卖命了?”林陌难免要问,她何时信仰这么坚定了,“我看你似乎一腔热血伐宋,仆散揆并没有再给你任何财物……”
“他们的盟王毁我珍宝,二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曼陀罗一本正经回答,果然还是三句不离钱。
“钱财……竟那般要紧?”林陌听到盟王二字,心里竟一丝关乎情爱或志向的触动都无,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事不关己地好奇着。
“自然要紧!我原本都已经想好了,等钱攒够,就作主开一场西至高昌、东至瀛洲、南至大理、北至鞑靼的武林大会,找寻我亲生的父母。”曼陀罗连连叹气,“唉,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师父说,他从我家门口路过,看我天生奇骨就把我给拐走了!事后再问他,我家在何处?他居然回答,那段时间不知在人世间打了几转,转得太晕,记不清楚……”
“你师父他,想来是个红尘世外人,虽然恶毒,武功却是绝顶中的绝顶……”他原还噙着笑意,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也是这几日一直盘旋在他心头不散的,崇力是背后中箭,并非抗金联盟所致,会不会是有人恶意推动着他和他们决裂?毕竟崇力的死是那晚所有争执的根源,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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