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冷,霜落无痕。
有黑衫女子微笑满足地睡卧在高处堆满“泰和通宝”的钱币中,时而左手举起银子掂了掂,时而右手按着钞票数了数,时而抱头望天翘起腿来晃荡享受,既开心自由,又惬意得意:甚好甚好,凌大杰比仆散揆还大方,本姑娘离凑够钱财举办武林大会起,腿脚发麻,视线模糊,不经意往天中一瞥,不由得在那里,想不出自己哪儿引起了他的暴怒。
就看他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还在诬陷别人?你配叫她娘亲?娘亲的死,他是凶手!你是祸根!”
你是祸根?!这样一个不听劝阻、恶语相向的陌生人,当真是建康那个淡漠如水、清隽出尘的少年,当真是那个在林阡血洗平凉时自身难保还舍己救人的善良的陌……
她不知林陌以为她造成了玉紫烟的死,故而被他打得莫名其妙,下一刻只觉得盟军都随自己一起受辱,气不打一处来,刚好扶风上前来劝阻,挡住了吟儿对林陌的还手,吟儿怒不可遏直接一耳光还在她脸上,“啪”一声响,打得扶风嘴角流血也震惊当场。
“盟主打我,是何用意?”扶风那般娇滴滴的身体哪经得起她暴力,才说完就半晕半醒地倒在林陌怀里,众人惊见这凤箫吟坐实了“悍妇”“疯妇”,纷纷谴责却只敢窃窃私语。
“我就打你了!有种打回来!”吟儿心里只觉痛快,也好,谁教你是这里身份最高的,打了你,金军也受辱,我也不丢人。
“带公主下去。”林陌把体力不支的扶风交给婢女,下一刻永劫斩便已为了妻子出鞘,“为免打扰娘亲,你随我去外面战。”
“你能打得过我?先确定已凑齐帮手!”她不得不从解气和酣畅的情绪里出来,看他完全没有动容,只能提剑硬起心肠。
“侍卫们守妥灵堂,勿被海上升明月劫持。其余人等,尽数封锁此院,不准旁人能混入此间接应她。可疑者格杀勿论。”林陌一声令下,院中已被弓箭手堵了个水泄不通,鸣镝迭起,竟似战备。曼陀罗作为高手已然第一个向此地赶赴,身在会宁的凌大杰等人应该也是随后就到。
她虽还有五成把握突围,却难免感到心灰意冷:林陌,只不过认为我们对不起你,所以你就宁可当金人,而且还是主帅?!如此,你和苏降雪、郭杲、吴曦有什么区别?
他望着这个一刀两断的昔日恋人,心中也全然被阴霾填满:林念昔,你的心真大,想策反我这个主帅,结果单枪匹马自投罗网,你早该为我父亲的死赎罪,今日就把命留下。
刀剑相向才明白,他们早已不是同道。
和她并不愿与林陌反目成仇不同,这十年,对他而言像是一场噩梦,他一直在等着今时今日的清醒:
我一定会回宋的,不过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回,
从前,我有南宋武林,有你,
从今,我要毁了南宋武林,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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