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雷霆之怒的林阡责令追查将江星衍逼上绝路的天火岛余孽,于是海上升明月的熟脸们人人自危,反倒做了素心这个新面孔的挡箭牌。不过,鉴于盯梢李全的一定不会少,素心示意李全长话短说,一支琴曲弹奏罢,天下大势也论完。
李全没有先打开话匣,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林阡识破了真细作然后假扮夔王府新人来对自己钓鱼?环顾四周,确定近前没有异常气息,方才品了口酒,作出倾听之状。
“当今天下,林阡看似所向披靡,实则尚有四个劲敌。其一,曹王府驸马林陌,‘阡陌之伤’向来离奇,双生子之命格相似相反,两者结局无人可知;其二,夔卫联军中的仙卿、范殿臣、张书圣(毒气罐)、薛清越,谋定天下,武动乾坤。”素心一边弹琴一边细语,不知是驾轻就熟还是可一心二用,竟完全没有出错。
若说沂蒙之战只有寥寥几人明确夔王是元凶而卫王不是,那么青潍战后这件真相大多人都已心照不宣,纵然如此,夔王还在拿卫王当挡箭牌,李全难免叹惋这谨慎程度,却忍不住提醒细节:“眼下金帝并非对你们倚若长城,并且你们与曹王府已此消彼长,要格外小心金帝对你们深入调查。尽管战狼、林阡都可算敌人的一面之词,但若黄掴之类站出来指证,王爷就危险得很了。”
李全说这话的重点是希望他们把黄掴灭口,不过素心真没听懂假没听懂?竟说:“黄掴并不算核心,邵鸿渊,已经在找寻。”缓得一缓,继续拨弦,重回话题,“其三,宋廷。去年四月曾因激进北伐拖累林阡,难保不会在战狼的诱引下再次冒进……”
“宋廷?也配……”李全失笑。很少有人知道,前年夏天他也曾被仆散揆和曹王诱引冒进——闻知宋廷国号改为“开禧”,一心想要得到林阡侧目、与此同时对宋廷示好的李全,秘密与镇江都统朱裕相约去涟水焚城,谁料,才两天过去涟水就又被金军收复……王师的跨境抄掠就仿佛是个笑话,李全等俘虏被金帝大怒下令遣返回宋,好在半途正好有变乱他趁机又逃回山东。后来回想,那变乱当然有猫腻。
弄巧成拙,林阡从那时起认定了他不安分,涟水之战也成了他和徐辕对质之时难以避开的污点,从那以后李全情知不可能在林阡麾下得志,不得不咬牙选择了一条艰难的“取而代之”之路——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宋廷无能官军羸弱,李全完全可以有另一种人生,不一定和黄掴和夔王府搭上线——有反骨是一回事,有反意是另一回事,谁一开始没有一颗报国杀敌之心?纵使李全,也承认林阡其实是个明主。
“可别小瞧了宋廷,他们在林阡的后方,能够对林阡掣肘甚至毫无防备的背后一击。”素心因琴声轻灵而配上魅惑一笑,然而这表情和语气的冷厉完全不匹配,“完颜匡谈判时扬言要韩侂胄人头,韩侂胄闻言必然被激,退一步,不被激也会被离间。”就可惜谈判前后夔王府还不知这计谋是曹王府提供,若能早知,这场谈判根本就是完颜匡和战狼勾结的暗号,夔王府会重点防止他们复燃,也不至于现在腹背受敌。
“如若韩侂胄不能‘闻’?”李全沉思片刻,蹙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南宋王师也没一腔热血涌过来,韩侂胄很大几率是被使臣方信孺给瞒住了。
“放心。计谋搁浅,战狼如何坐得住?俨然已派人前往淮、浙散播言论。既有林阡谋逆之说,亦有金帝要将韩侂胄枭首之说。”素心又道。
“无凭无据,于情于理,只要使臣坚决摇头,韩侂胄不会轻信枭首;宋帝与林阡交从过密,这谣言多半也是疏不间亲,定被宋帝斥为无稽之谈。”李全喝了口酒,假装欣赏地拊掌。临安事,李全略知一二,宋帝表面弱不禁风,内心却如明镜一般:北伐若要胜利,韩侂胄和林阡就必须和睦共处。所以,宋帝绝对不会遂了战狼的愿给林阡拖后腿;韩侂胄再热血,王师北上也必须宋帝点头。
“谣言需要过程,此刻属于铺垫。宋帝那边,且慢慢来。”素心一笑,胜券在握,“至于韩侂胄,他当然不会轻信枭首,但是他功利熏心,就算明知林阡为他好,也会借题发挥、企图分一杯羹。一旦宋帝经不住他每天吹耳边风,给他一两路兵马到淮北参与的机会,林阡便因为要分心保护他的关系有损。何况,这还只是韩侂胄没敌视林阡的情况,你我更乐意看到,林阡煞费苦心的这些人因为猜忌给他背后一击——那么,只要在林阡背后便好,弱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什么细作。”李全忽然说,“这些观点,不是仙卿一句两句就能跟你说会的。”
素心虽然掩饰得很好,谈吐却不像负责传话的死士,深谈几句后这体会越来越明显。皓腕凝霜雪,教李全忍不住猜想,撕开这伪装面皮,会否琴边人似月?
“李当家,好眼力,妾是王爷近身的人,灭顶之灾不得不冒险为他上阵。”素心微笑问,“不知李当家能否看见,林阡的‘其四’是谁?这个人,就在李当家的身边不远。”
李全本来以为她要说自己,唇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一怔:“谁?”
“天命危金,杨妙真。”素心说。
“沂蒙的时候,她就已经和林阡三击掌了,算什么林阡的敌人。”李全略带酸涩,“我原以为她表面和好、背后还是处处反对林阡,谁知到穆陵关前,才知道她是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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