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
田若凝熄了灯火,独自坐在可以欣赏天穹的角落里,无言无声地擦拭着自己的三尺青锋。这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剑锋过处尽皆血染。完颜永涟、林楚江、林阡,一个不缺。
这把剑是父亲赠予他弱冠之年的礼物,这把剑意味着他从此可以像父亲一样戎马百战,这把剑第一次握在他手心的时候,七岁的妹妹若冶在旁羡慕看着,许久,终于抬起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他祈求:哥哥,可以给我摸一摸它吗。
他永远都记得,这把象征着属于男人的权力和责任的宝剑,若冶她小小年纪竟也在憧憬。给若冶触碰的同时他爱抚地摸摸她的头:怎么,若冶很喜欢吗?是不是也想做一个驰骋沙场的大英雄?
想,要和爹爹一样。她开心、无邪地笑,眼神是那样澄澈。由于母亲过世得早,当年父亲和自己,都把她当做掌上明珠,疼她,宠她,惜她。父亲虽习惯了铁骑纵横,却不希望若冶舞刀弄枪。若冶小小年纪就女红出色、琴棋书画也天赋异禀,然而不知怎的,就是要对武功锲而不舍。
十年磨砺,他田若凝不负众望,铁血生涯,英雄本色。战绩煊赫得,足以令所有同辈黯淡无光,甚至赶超了父亲直追林楚江。
戍边难免辛苦,他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一次,孩子的变化总是那么快,他每次回来都能发现她的模样在变,个子窜了,头发束了,亭亭玉立了,落落大方了……但有一点一直没有在林阡的对面,是为了杀兄之仇吧。”
辜听弦一愣,点头。
“我们的目标一样,都为林阡一人。”田若凝说。
“田将军又是为何要除之而后快?”
“听弦,你觉得,官军和义军两种势力,更容易消除的是哪一种?”
辜听弦思索片刻:“一样困难。”
“错。”田若凝正色摇头,“更容易消除的,是义军。”
“愿闻其详。”
“官军的核心是朝廷,义军的核心却只是一个人。”田若凝说,“所以,林楚江一死,义军就一盘散沙四分五裂,就连天骄和九分天下也无法挽回,你看最近这三年川蜀一片安宁,根本毫无战乱痕迹!原本他们都只是苟延残喘,气数已尽,然而就在最该统一短刀谷的时候,偏偏冒出来一个林阡,他手里的饮恨刀,到哪里都会引起战乱,他林阡,作为第二个林楚江又回来了。这一回来,义军死灰复燃,刚刚安定的短刀谷,又不知要乱到何年何月……”
“所以,田将军一心要把他结束在这里,从而将那帮义军尽快瓦解。”辜听弦佩服地点头。
“死灰复燃却得而复失,义军一定会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要知道,林阡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越高,将来就越难被下一个人赶超。”田若凝说道,“更何况,像林阡这样的人,不是又一个三年就能出得起的。”
“听弦受教。”辜听弦认真聆听,心服口服,“其实,一开始听弦选择这个立场只是为了私仇,现在,却多了一个缘由。”低下头去,轻声说:“听弦想留在田将军身边。在听弦心中,田将军无出其右,值得听弦用一生的时间追随、学习。今日之长谈,更教听弦发现,田将军心怀天下,是林阡之辈所不能及!”
田若凝微微一愣,悲伤的表情中多出一丝爱怜的笑:“听弦也是我此次黔西之战,得来的一匹宝马良驹……”
“田将军!”这时前线传来战报。
“怎么了?”田若凝看向桃源村村西尘沙飞扬,并不在自己预料之内。
“王将军和海发生正面冲突,把他的人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然则一个时辰还久攻不下,反教他有了突围之势!”
“怎可以围个水泄不通?四面围之,岂不是迫他情急拼命?传令下去,更变阵法,留下缺口,空其一面!”田若凝蹙眉,立即下令,“告诉他,归师勿遏,围师必阙,万不可教那海狗急跳墙。”
然则为时晚矣,不久败绩便即传来:“王将军被海打伤,寒泽叶也已赶到增援!”
“竟然雪上加霜!”辜听弦一惊。
“不,这本就是寒泽叶的阴谋。寒泽叶正是在以海为饵,存心诱王将军上当。”田若凝肃然摇头,“兵贪饵则败,王将军这次操之过急了。”
“寒泽叶……”辜听弦面色一变。
“论深谋远虑,他不如林阡,却在天骄徐辕之上;论决策果断,他远胜徐辕,更胜林阡一筹。”田若凝淡淡评价说。
“田将军勿虑,我这就便率军去救。”辜听弦立即请缨。
“听弦,提防寒泽叶。”田若凝点头提醒。
“深谋远虑和决策果断,也许我都不如他,但论冲锋陷阵,他未必比得上我。”辜听弦骄傲一笑,“田将军应当还记得,传言寒恩与家父争夺英雄谱上的排名,三场走马交锋,一场都没赢过。”
“说的不错。”田若凝一怔而笑,“咱们盯了桃源村五天都没下狠手,听弦是时候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
目送辜听弦提刀上马,田若凝忽然感慨万千。
身侧,一样是整军出发,天边,一样是战火纷飞。
心中,一样是热血澎湃,眼前,一样是风起云涌。
陇南之役,没有记错的话,似乎也发生在十月。
早就结束了,又仿如没有结束。
屺怀、丹青、寒恩,为什么时间将你们全都带走,独独剩下我一个人,白发苍苍……
“十八年过去啦……”田若凝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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