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祝孟尝端着刚煎好的药走到洛知焉屋里,洛知焉似是已经醒了,倚躺着无神望着他。
“岳父大人,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唤大夫来!”祝孟尝喜道。
“站住!”洛知焉一改平日语气,祝孟尝不由得毛骨悚然,惴惴不安地回过头去,蓦地面前掀起一股飓风,好在祝孟尝身手矫捷,顺势朝桌子底下一滑,洛知焉手里的剑牢牢砍在桌上,硬是把好厚一张方桌砍裂!祝孟尝倒在地上,又惊又急,大声道:“岳父大人,是我啊!我,孟尝!”边喊边躲,洛知焉却不认得他,几乎一字一剑,用力砸向祝孟尝,大砍大吼:“还我儿命来!”
祝孟尝只恨自己没把大刀带在身边!洛知焉剑剑张狂、步步紧逼,压根儿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祝孟尝躲得手忙脚乱、东倒西歪,几招下来险险将命断送,抬头一看洛知焉眼里尽是赤红,狰狞像一头复仇的野狼,祝孟尝吓得几乎腿脚抽筋,立刻飞奔出去:“岳父大人……疯了!”
洛知焉见他要走,一把揪住他后心,祝孟尝情知不妙,大喊:“岳父,我不是凶手!”洛知焉既已抓住他,一剑直往他肩上砍,祝孟尝登时皮开肉绽,岳父果然比老婆厉害……
洛知焉正要砍第二剑,周边将士们一起冲上来横戈相对,见到这副情景都不知如何是好,洛知焉一时出来!不站出来,就杀死你们,杀光你们!”
局面登时大乱,吟儿正欲再追,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洛知焉头顶,当的一声直将洛知焉手里的剑撞跌在地,同时那男人带来冷冷的只一句话:“洛知焉,是我杀了他们,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便来取罢!”
洛知焉拾起剑来狂啸一声,被他引向南面,瞬间两人就都消失了踪影。
吟儿停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这一幕:林阡来而复走,却把洛知焉引出了人群攒集之地,骤然化解了此处的燃眉之急。
长坪道北,紫竹林。
刀剑一而再再而三地拼接摩擦,被热毒血海棠炙烤的心,不可能不为了仇恨澎湃,洛知焉无法呼吸、不可能抽身,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惨烈战后,抬回眼前的一具具尸体,七个儿子,最大三十岁,最小十六岁,都是年轻气盛,或正值壮年。
山雨欲来,空气从远方紧绷,天也骤然变阴暗,竹林里一片摇曳声。
洛知焉情知打不过林阡,力气耗竭瘫倒在地,脸上的狰狞依旧未消,眼里依然是辛苦炽热的仇恨:“杀了我,杀了我!我没有用,报不了仇……报不了仇……”
这许多年,怕真是因为报不了仇,才自暴自弃成如今这副模样……
林阡撤回饮恨刀,虽然恻隐,却厉声喝:“技不如人便要自弃么!站起来,重新打过!”
洛知焉却不肯起身。闪电衬得天际忽明忽灭,眼泪充盈着他的眼眶,他扶着剑硬撑着,疼痛却在身体各处流窜着,嘶吼一声挥剑站起,刹那数条闪电汇聚空中,洛知焉全身一震麻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忆起了什么,泣不成声:“你不杀我!我自己死!”
说罢就要自刎,大出林阡意料,林阡毫不犹豫就冲上去伸手拦这一剑,孰料洛知焉忽然重新抬头,剑锋一转直朝林阡赶来救援的左臂,生死关头,林阡岂有惧色,侧身一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锁洛知焉腰间穴道,洛知焉剑刚刺出,就被林阡强大力道撞晕过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林阡又好气又好笑,洛轻舞前些日子才跟他演过假自杀,洛知焉就又来了一次——虽然,性质不一样。
洛轻衣从侧路走出来,看洛知焉没有大碍才安心,这时听见林阡这般笑骂,微微一愕,适才战局她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情势根本威胁到了林阡性命,如此危难,他竟还能这般淡看!洛轻衣被他气魄所撼,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惊愕,与微笑。
洛知焉醒来,是被一首熟悉的曲子唤醒的。
天已经大亮,落完的雨从竹叶下钻了出来,一串一串地坠在他脸上。
洛知焉转过头去,看见洛轻衣正在不远处倚竹扶箫。四周一片静谧,跟曲子很是协调,洛知焉呆呆看着近前站着的人是林阡,忽然忆起了昏迷前的那一战,叹了口气:“主公,这又是何苦……你应当,让老夫自生自灭……”说着说着,想到了更早的时候在郭子建军中大掀战乱,不禁更加自责:“我……我伤了那么多人!我洛知焉,白活了这么大岁数,无法为亲生儿子报仇,现今还魔性大发,实在无颜苟活!情愿,情愿一死以谢罪!”说罢横起剑来、又要抹脖子。
“知道轻衣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林阡并未阻止,却说着另外的话题。
洛知焉微微一怔,拼命去回想,但对乐曲无知的他,怎会了解那是什么曲子,只是心却有点触动:不知在哪里听过。
“一心想为儿子报仇,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林阡问。洛知焉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从前,我也曾一味要给父亲报仇雪恨,一心一意追寻着仇人,可我父亲的音容笑貌,他与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他临终前对我的希望和教诲,这些反而渐渐被我忘却……这些本该被珍藏的最重要记忆,杀敌冲锋的时候我始终不曾想过,任凭仇恨将心塞满,仇恨得根本失去了理智……越是失去理智急于报仇,反而越不能报仇还耗费生命。”林阡叹了一声,将轻衣手中的箫接过,“洛
喜欢南宋风烟路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