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便是牧龙的母亲,敖妙清。
当初,为了保全夫君与孩儿,为了牧家,她唯有妥协。
自寒江城离别之后,便被关押在这海眼寒狱之中。
一晃,数年过去。
龙族之躯,再加上她一身修为,令她不至于在这海眼寒狱之中丧命,却也受尽凄清孤苦。
但是,与内心的苦楚比起来,这些寒狱之苦,似乎算不得什么。
虽说身遭囚禁,但敖妙清一颗心,总是惦记着父子二人。
夫君牧青穹体内被打入一朵龙炎,数年过去,也不知情况如何?
千错万错,牧龙只是个无辜的孩子,龙脉被剥夺时,他才十二岁,一身修为尽毁,这一生,恐怕都难以修行……“我敖妙清身为人之妻,而我夫君与鳏夫何异?”
“身为人母,却令我孩儿受尽苦楚,我虽尚在人世,我儿却像没娘的孩子……”每每思及此处,敖妙清总是肝肠寸断,自从踏入这海眼寒狱之后,那眼泪便不曾停过。
这寒狱之内阴寒,连泪水都能化作坚冰,所以,断崖之下,泪已成塔……只是,那清润的面庞,却已然变得憔悴,曾经明澈的眼眸,也彻底失了神采。
没日没夜的淌眼泪,流多了,耗得是一身精气,耗得是心神之力,便是修为再高也遭不住。
她已然受惯了这阴冷,还能流出泪,大概便是心还未死,还有温度。
万籁俱寂的寒狱之中,连风声都是一种奢侈。
又一滴泪水,默默的,静静的滴落,在冰塔上碎裂,凝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时刻刻,皆是如此。
敖妙清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终结,或许她对时间,早已丧失知觉。
或许,这般下去,有朝一日,她也终会被岁月麻木,被冰冷同化,在望不见尽头的孤冷凄清中死去……但,就在这恍惚之间,寒狱之中,忽然想起另一个声音。
那是一阵震喝,激动而殷切。
敖妙清听得清楚,那个声音,喊得是“娘……”那声音,宛如人间至暖的焰火,穿透万古不化的寒冰,穿过无尽的阴寒空气,重重叠叠,进入她的耳朵。
起初模糊,后来听得很是真切。
那分明是——“娘,儿来接您回家……”那声音,宛如天外的流星,砸落心海。
那一刻,敖妙清的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眼中的泪,愈发的温热。
“龙儿……”“这是我的龙儿……”那一刻,该是她一身的鲜血,全都涌向心脏,声音激动颤抖。
她根本难以相信,牧龙能够来到这里。
但是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却来得真切。
她的双目,虽已失明,然而拥有元神,却依旧能够探查一切。
那唤娘之声,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她却能清楚的感知到一个方向。
多少年不曾用过的法力,在那一刻,悉数爆发,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飞去。
却见一男儿,眼中含泪,一跪一叩首,朝着寒狱深处跪行而来。
多年过去,曾经十二岁的少年,已然褪去满身稚气,那双眉眼,隐隐间七八分像她,澄澈有神,棱角分明的面庞,则是像他父亲,英武俊朗。
他身躯不再单薄,魁梧又高大,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不止。
那一身气息,更是连敖妙清自己都看不透。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牧龙。”
“我的孩儿……”敖妙清落在牧龙面前,双手有些颤抖,轻轻的捧住儿子的脸颊,就像是小时候他黏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撒娇时一般。
“娘……”“孩儿来迟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时。
少年时,骨肉分离,成人后,母子相见。
这中间的经历了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令牧龙真正心疼的还是母亲。
她的眼睛,已然失明了。
清润慈爱的脸,憔悴了。
他最怀念母亲双手他的脸,那种温润略带一丝清凉的感觉——曾经的母亲,手若柔荑,指若青葱,如今……枯瘦了。
一个人,冷冰冰的,在这能冻死鬼的寒玉之中,衣衫单薄,赤足跣脚。
而且,他分明能够感知到,在那寒狱深处,断崖下的坚冰,散发这苦涩凄凉,夹杂着母亲的气息。
那是泪落而成,九丈高的冰塔,母亲这些年,流了多少泪,数都数不清……那泪塔,让牧龙心如刀绞,却依旧挥手,小心将其收起。
他的心,疼得厉害,也恨得彻底。
牧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母亲披上,又将鞋也脱下,让母亲不必赤脚踩着寒冰。
“寒江城,骨肉分离之恨,多年来,孩儿一刻也不曾忘记……”“时至今日,龙族或存或灭,只在我一言之间!”
“娘,这里阴寒,孩儿背您出去……”牧龙说着,背起母亲,一掌拍出,太易之力瞬间爆发,海眼寒狱,万古阴寒,瞬间化作虚无。
牧龙,便是从那虚无之中踏出,背着母亲,傲立北海之上。
“今日不杀敖绝神,牧龙枉为人子!”
这一声怒吼,震得北海之水掀起万丈狂澜。
牧龙更是呲眼欲裂,眼中杀意,一时无双。
怒吼之间,那劫灭戟也已然握在手中。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牧龙面前。
不过,并非敖绝神,而是龙族当代之君,敖烈,也是敖妙清的父亲。
“牧龙,如今你母亲已然救出,还望你能暂时网开一面,此事另有隐情,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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