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晚上了,虽有火把照亮,亦是视线不明。
几个唐人借机悄悄地凑到一起,一边装着挖土,一边低声交谈。
一人说道:“在彭城时,咱们被羯狗看管得严严实实,一直无有逃脱的机会,总算老天开眼,叫咱们出了彭城!两位兄长,咱们的机会来了啊!”
此人衣衫尽管褴褛,朗目疏眉,器宇不凡。他叫赵说,说,犹悦也,因字子悦,家本关东人,为避战乱,流落到徐,数年前,被贺浑邪的兵卒抓了,以是成为贺浑邪部的民夫至今。
另一人犹豫说道:“咱们虽是出了彭城,可羯奴对咱们的看管还是很严。瞧这周边,遍是羯奴的兵卒。咱们手无寸铁,没法和他们硬碰硬,只怕还是不好逃走吧?”
赵说说道:“要是白天,固是不好脱身,然晚上就不一样了。”
“怎么说?”
“这几天本就天阴,入夜以后更是漆黑不辨。”赵说努了努嘴,示意身边的几人往营外看,“你们看,十步以外,已不见五指了!咱们虽是无有兵械在手,可凭借我与兄等之勇,偷袭杀掉几个羯奴,还不是轻而易举?然后趁着夜黑,遁入南边的水湾中,咱们还逃不掉么?”
又一人说道:“阿兄,子悦说得对!这是大好的机会!”
赞同赵说提议的此人,叫冯宇,与那犹豫之人是同产兄弟两个,那犹豫之人叫冯太。冯太兄弟也是原籍关东,他俩是洛阳人,亦是逃难到的徐州,而被贺浑邪部捕为了民夫。
冯太想了一想,问赵说,说道:“那你说,咱们何时逃走为好?”
“就在今晚!”
“今晚?”
“羯将不是下令,叫咱们两天内把营筑好么?两天内,营如筑成,外有壁垒、沟壑,咱们插翅难飞;营如不成,羯奴要抽五杀一,如是抽到我等,性命岂不白送?故是,最好的机会就在今晚!趁咱们在营边上筑营,方便遁入野外的机会逃走!”
冯太问道:“今晚何时?”
赵说下午的时候就把这事儿想好了,他成竹在胸,说道:“羯奴也是人,等到三更前后,看管咱们的羯奴,势必就会又冷又困,那个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冯太的性子不够果断,他还是有点担忧,说道:“事起仓促,咱们没有细细筹划,万一不成?”
赵说慨然说道:“大丈夫焉能为奴而死?便是不成,只要能杀掉一二羯奴,也是扬眉吐气,不愧我辈男儿身,强过筑营不成,你我如似羔羊,任人选拣宰割!”
他目光中透出坚定,说道,“宁斗而死,不屈而死!”
冯宇听了这话,热血沸腾,说道:“就这么干吧!”
边儿上另外的三四个唐人,也都被赵说鼓舞起了血气,俱道:“就这么干!”
冯太便不再迟疑。
众人散开,各找交好的乡人、朋友,联络了约三五十人,悉为勇敢之士,皆愿相从。
到的三更,果如赵说所料,附近的羯胡兵卒既困又冷,有那受不住的,索性跑到了已筑好的营墙下避风。
赵说等与联络好的唐人勇士,慢慢地聚集了到一处。
冯宇滚到地上,抱着肚子哇哇叫喊。
七八个羯胡兵卒骂骂咧咧地过来。
一人扬起长矛,就要以矛柄去戳他。
便在这时,赵说揉身而上,挥动手中的石块,猛地砸到了这个扬矛羯卒的头上,劈手将他的长矛夺过,先以矛柄击其胸口,把他打得踉跄后退,继而调正矛头,刺向旁边的那几个羯卒。那几个羯卒措手不及,来不及做出格挡,被赵说接连伤了两个。
冯宇翻身跃起,抱住一个羯卒的腿,把他扳倒地上,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刀,将这羯奴杀了。
赵说、冯宇两人各持兵器,与反应过来的余下羯卒斗成一团。
冯太和别的那些唐人勇士跟着冲上。
羯卒虽有兵械,寡不敌众,不多时,剩的那几个就被赵说等尽数打翻。
冯太等人拾起羯卒们的兵器,发一声喊,众人转身,齐齐往营外的夜中奔去。
外边也有羯卒,他们惊觉有唐人民夫竟敢作乱,都往这边奔来;营内周近的羯卒亦朝这边赶来。内外皆敌。外边来堵的羯卒较少,约一二十人,后头来追的羯卒较多,约百余人。
危急时刻,赵说心道:“今夜逃跑之策是我出的,我当为大家阻碍追贼,不可使我唐家勇士,俱死於此!”奋声说道,“兄等先走,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前后羯卒的弓矢射到。
数十个唐人勇士,一下有半数都中了箭,不少栽倒地上。
赵说感到裆下生疼,低头看去,是小腹下、两腿间,中了一支箭矢。
鲜血喷涌,疼痛难忍,赵说却是斗志愈昂。
他知自己受了这伤,必定是逃不掉了,断后的决心越发决然,叫道:“兄等快走!”
持矛向营内而来的羯卒冲去。
虽是一人,迎对百人,丝毫无惧。
他也是当真骁勇,撞入那羯卒群中,浑不顾伤处剧痛,叱咤突进,气势无前。究竟羯卒人多,他很快就陷入了重围,瞬间又负创七八处,依然力战不止,终因流血过多,渐渐不支。
眼见有两个羯卒试图上来生擒於他,赵说回顾身后,瞧到冯太、冯宇兄弟杀出了外头羯卒的包围,领着残存的四五个唐人,身影没入了夜中,便洒然一笑,倒转矛头,自杀而死。
冯太、冯宇兄弟等人逃出数里,躲入到了城南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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