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茫然如有所失。
牧府别驾是牧府的第一长吏,位犹在治中以上。一国之政,皆由此职与内史、治中三职共决。如论权柄、尊贵,只管军事的督府长史是不能及的。
但宋方此时此刻,浑无升官的喜悦,只感到手中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下拜说道:“臣遵旨。”究竟没有忍住,直起头,对令狐奉说道,“大王,武卫将军,四品职也。莘迩乡议五品,臣愚见,是不是不好居任?恐郡县风评,以为不合规制。”
“阿瓜,你家在金城郡是么?”
“是。”
令狐奉吩咐陈荪:“与金城郡中正去道口谕,升阿瓜乡议二品。”
“升二品”,不是升到二品,是提升二品,亦即莘迩现在乡议五品,提升二品,到三品。乡议士人的品级定下之后,每隔一定时间,州郡中正就会根据该人乡品定后的表现,对其等级进行调整,或保持不动,或予以升降,“言行修著”的就升品,“道义亏缺”的就降品。
这道口谕,使宋方愕然,陈荪也现出为难之色。
陈荪说道:“金城郡的中正向来刚正,大王,您的口谕他不见得会听。”
换到往日,谁敢不听话,令狐奉是非要教训他到服服帖帖不可,而下没有力气,也就懒得与个郡中正较劲,他说道:“听也好,不听也罢。孤擢贤用能,识别人才的眼光,卿等认为,难道还不及一个郡中正么?”
陈荪、宋方俱拜倒说道:“大王雄才大略,识才之能,当然不是郡中正能比的。”
话是这么说,制度不能随意破坏。
令狐奉命令陈荪,说道:“金城中正如不肯从口谕,老陈,就由你来给阿瓜升品。”
这下唐艾、曹斐也诧异了。
唐艾说道:“大王,陈公怕是没有升品之权啊。”
陈荪代令狐奉回答唐艾,说道:“大王已任荪为王国大中正,明日即有旨下。”
唐艾怔了下,说道:“原来如此。”心中想道,“王国大中正,职领各郡中正。此职原由宋闳兼领。大王而今改任与了陈荪。陈荪,寓士也,也不知国内的士人会否服他。”
正在寻思,唐艾听见令狐奉喊到了他与曹斐的名字,赶忙收住思路,应道:“臣在。”
令狐奉说道:“千里,阿瓜日后就是你的上司了,你要好生辅助。”
唐艾应道:“是。”
令狐奉对曹斐说道:“老曹,你与阿瓜以后也是同僚了。你俩都跟着孤吃过苦,皆是孤的信用之臣,以后一起办事,务必同心尽力。”
“武卫将军”,顾名思义,“以武相卫”,其职在统领宿卫,与中领军的职权相近,两者都属於宿卫系统。中领军是三品官,武卫将军的品级比它低,严格说来,算是中领军的下级。但从令狐奉的话风里头,诸人可以品味得出,他并没有把莘迩当做曹斐下属的意思。
曹斐应道:“是。”
“你们下去吧。”
诸人再拜,告罪请辞。
令狐奉说道:“阿瓜,你留一下。”
宋方三人出去,莘迩独自留下。
“你近前些。”
莘迩靠到床边,眼睛余光看清了令狐奉现在的模样。
脑袋被包扎得像个白馒头,眼窝深陷,两边脸颊皆有伤痕,鼻梁骨大概是断了,向下凹着,嘴角下耷,胡须没有打理,乱蓬蓬的。
令狐奉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告诉孤,你是从谁那里知道了孤堕马昏迷的?”
莘迩老老实实地答道:“曹斐写信告诉我的。”
两个都是聪明人。
莘迩不会无缘无故的搞个献俘入都。令狐奉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问此问题。
是以,一问一答,衔接流畅。
“只有老曹给你去信了么?”
莘迩说道:“臣在朝中,少有友人。曹斐信到时,臣刚攻破柔然,回到西海。”一边回答,一边借此时间,心思千转,末了,决定把左氏来信的事情也告诉与他,想道,“左氏与我写信,是为了世子;我来王都,亦是为了世子。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说道,“曹斐之外,中宫也给臣写了一封信。”
“信里写什么了?”
“中宫在信中,忧虑大王的伤势,并……。”
“并什么?”
“并似有担心世子之意。”
令狐奉瞧了眼陈荪,叹道:“老陈说的不错,阿瓜,你真是孤的忠臣!”
他对莘迩说道,“你知道么?下午孤召见宋闳等人,氾宽说你与麴球未得王旨,擅自带兵入都,应当严惩。打发了他们走后,老陈说,你与麴球入都,必是忧心世子。阿瓜,打从你救下世子那刻起,孤就知你是我可以信赖的忠臣。”
“臣生性粗拙,得主上深恩厚爱,唯知效死。”
“阿瓜!你知孤为何让你代宋方任督府左长史么?”
“请主上示喻。”
“孤昏迷醒来,老陈告诉孤了不少事,都是发生在这些天里的。中便有宋方连日来的种种举动。宋方与孤发小相识,孤付以心腹之用,他却又是登氾宽之门,又是会聚宋羡等徒,深伤孤心。阿瓜,放眼朝中,真正能让孤信得过,只有你一人了啊!”
宋羡,即是宋方的“八弟”,上军将军。令狐奉大约是真被宋方这个“总角之交”伤到心了,又逢他重伤之后,情感未免稍微脆弱,这番话让莘迩觉到了他难得流露出来的情真意切,感受到了他对宋方
喜欢即鹿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