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淮其实还算冷静,知道孟林秋跑不远,但孟林秋身份特殊,也不好大肆搜捕,只能他自己去围追堵截。
天色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压得人难受,贺淮心里不禁想:假如一会儿还找不到孟林秋,雨下了起来,他淋了雨生病该怎么办?
愤怒和渐渐升起的忧虑让贺淮加快了寻找的动作,也就因此,在换了衣服的孟林秋即将出内城的前一刻,贺淮赶上了。
孟林秋身材欣长,在周围一群矮胖内侍当中着实显眼,贺淮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身边刚刚提拔的王公公已经颠颠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关门,谁也不准出去!”
皇帝拽动缰绳,疾驰到孟林秋身边。
“君山和我回去吧,”他俯身,伸出来一只手。
雨开始下了,一滴一滴把这幕对峙染成不分明的泼墨画,这是一个年轻人,孟林秋把手搭在上面的时候这样想,温热有力的手掌,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这样轻狂的少年时光他和贺皋行也有过,可是,他早就不是这样的人了。
“好好做个皇帝。”
孟林秋一踢马腹,骏马吃痛嘶鸣,要朝前跃去,正正好要碾过孟林秋。
虽然早知道孟林秋心存死志,但贺淮还是内心泛冷,假如今日他的马真的踏过孟林秋,孟林秋要他贺淮之后如何过活?
贺淮一手牵马,一手连着剑鞘把剑扬起,从后方敲晕孟林秋,把晕过去的孟林秋带回马上。
“回去,”贺淮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13
孟林秋又梦见了贺皋行。
文宗皇帝还是那身月白色的衣裳,样子还是九皇子的时候,不到而立,英俊又骄傲,却似乎下一刻脸上就又是灿烂的笑容。
“君山,”他低低地说。
都说贺淮声音和贺皋行相似,但真的听了这声音,才知道到底是不一样的,孟林秋想抱抱他,又担心自己碰不到,到底没有动弹。
贺皋行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孟林秋宽大的袍袖轻轻叹了口气,孟林秋不理他,眼睛里却泛出泪来。
“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贺皋行这样说,虽然他看起来比孟林秋年轻,但那神色却是年长者的纵容与宠爱。
“贺皋行,”孟林秋哑声,“你是有多恨我,才要我长命百岁?”
“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把心困在死者身上?”
孟林秋醒了。
屋子里还是黒沉沉的,应该还是半夜,他先是想到那个糟心透了的梦,紧接着又想起来,那并不是梦,在贺皋行时日不多的时候,他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只不过孟林秋自己不愿意听。
他抬眸,贺淮就在不远的椅子里,一手支颌,眼睛看着他。
“我们谈一谈?”贺淮说。
“我梦见了你父皇,”孟林秋不接他话,“他想我了。”
“你可真狠心,孟林秋,”贺淮看他,“从小到大,你看过我几眼?”
“你永远是我父皇如何,这大周朝如何,多么忠心耿耿的顾命大臣啊,孟阁老,可其实你才是全然私心。”
“那又如何?”
“你要我杀你,我偏不杀你,你要我子孙延续,我偏只爱你一人,你说如何?”
“你还是没有长大,”孟林秋偏头不看他,“孩子心气。”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贺淮,他靠近孟林秋,拽着他衣衿,冷笑:“孩子不会想上你。”
孟林秋抿唇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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