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jiy只问了杰雷米一件事:他的含交战区意外死亡的人寿保险,够不够赔付股东集体诉讼陈氏资本总裁不以公司股东利益为先、冒险闯入战区。
杰雷米说六千八百万美金,连赔付股东的零头还不够。于是jiy戴上头盔面罩夜视仪,大步踏向直升飞机——他还不能死。
既然与林木有了初雪之约,那他还不能死。
果然塔尔第一次下雪的时候,他们又相遇了。这次没有互相挑刺的试探,没有不战不休的恶语,没有提防,没有谎言,没有遗忘。
这次他步履坚定地走向他。而战壕中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木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抱他,又怕抱到雪人融化。
第二日陈延陪新的主治医师来探视林木,顺便翻译了几句班加罗语——医生终于同意林木出院。
林木正在大厅签着出院手续,陈延在他背后一个劲儿地朝jiy挤眉弄眼。林木两周出不了院,多亏他在背后捣鬼。jiy只说让他跟医生拖延林木出院的时间,却没说为什么。
陈延也没问。美援会工作逐日地忙碌起来——针对皮特博士的内部渎职调查意外牵连出一系列反腐调查,正合了那美国记者的意。而他临时升任南部三国区域办公室负责人,上手术的机会少了,开电话会议无聊睡着的时候倒很多。
内部调查结果公布这天,无论他还是jiy,都没有过分关注。可他还是在等候林木办手续的间隙里,从医院大厅的电视屏幕上听到只言片语——什么皮特博士几年前得到大额不明来源的捐款,全买成药品花了,一笔笔记录都详细。瑞典买来的专利药本来就够贵的了,希腊的船运公司、以色列的黑社会、咸水城腐败的海关,个个敲了一笔竹杠,就连运药上塔尔城堡医院的嘟嘟车司机,也要多收五十卢比。
用那批买来的药,今天救了十个塔尔人,他们出去找z国惹事,造了个炸弹爆炸,明天又要救多五十个塔尔人。麻烦源源不断,而他螳臂当车,最终这么些年,疲惫像西西弗斯推石头,落了一场空。
可皮特博士不这么觉得,在电视采访上,他坚持说他不后悔。即使是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后悔——
“林木,哎,走了,我们回家。”jiy半只脚已经埋出了医院大门,半边身体落在和煦的阳光里,回过头寻找林木。林木不见了。
然后jiy听见电视屏幕里,脱下白大褂的犯罪嫌疑人说他不后悔,即使是现在因为接触放射性物质而诱发白血病,他也没有后悔过。
那个曾闯过余震、战火、雪崩去救人的医生,几天不见苍老得一塌糊涂,只是眨着蓝眼睛说:“美国军队当权时说塔尔是这边的,隔一阵子又反悔,说塔尔是那边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他们灌输在我脑袋里的。我只知道:流血是真的痛。保持呼吸,避免死亡……这是我所唯一能为他们做的。让他们保持呼吸,避免死亡……”
jiy彻底走出医院大门,整个人落进阳光里。不一会儿林木也追了上来,手里还握着那个病房窗上挂着的风铃:“差点忘了,得把它也带回家。”
jiy扯出一个笑容,转而埋怨他:“就为这个你就重新跑回三楼?你伤还没彻底好呢!一会儿反正有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拿——”
“搬家?”林木茫然,“谁要搬家?”
jiy说漏了嘴,忙顾左右而言他,指着小巴扎摊位上还没撤下的灯神节塑像,问林木给他放一盏飞灯好不好。
“要放就咱俩都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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