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垂眼不说话了,他心里明白:甭管多少年过去,沈家永远是他妈心头上的一根刺。
其实想想,沈慕南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拔不出,截不断,堵在嗓子眼直难受。
江北属于典型的傻人有傻福,他刚生下来,就被人用花棉被裹着丢在了北市福利院门口,长到六岁时,与他同年进来的小伙伴陆陆续续被领养,只有他一直没着落。
福利院的院长替他寻了许多个家庭,可人家过来一看,不是觉得长得不够机灵,就是觉得太干瘦了,总能挑出许多毛病。
他年纪虽小,可也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那个,性子越发怪异,动不动就跟人打架。
那天,他因为打架被院长罚站到外边。
刚下过雨,空气里是雨后青草的味道,温度不冷不热,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噔噔噔朝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江北好奇地盯着女人看,没敢说话。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江北怯生生地接了过来。
再后来,那个女人就成了他的妈妈。
他的新爸妈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他。
福利院的人都说,他走了运,这是个难得的好家庭,男主人是开公司的,女主人是大学老师,教养钱财他们样样都有。
原本开始是好的,江北也确实像别人说的那样,享尽了傻福。
只是他十岁那年,沈父从外面领回了一个四岁小男孩,取名为沈慕南。
早慧的江北知道,这是他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也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私生子”。
打那以后,家里战火不断,不得消停。
每每大人们吵架,江北总喜欢一个人跑到二楼的窗台上发呆,无聊地盯着外面的蓝天看。
“哥哥,他们在吵架。”稚嫩的童音搅乱了江北的思维。
江北转过头一看,小家伙赤脚站在他面前,委屈得快要哭了。
“哭什么?”江北问。
“他们在吵架。”沈慕南说,声音软软糯糯的。
江北把个矮的沈慕南抱到了窗台边,紧紧地攥起他的手,“你妈呢?”
“妈妈住在外边,爸爸说以后要把妈妈接过来。”
“让你妈别过来。”
沈慕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江北也是一脸童稚,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妈住过来,我妈住哪儿?”
这下子,沈慕南更加委屈了,浓密的睫毛上扑扇出了泪珠子。
楼下的声音突然没了,江北松开沈慕南的手,把他抱了下来,“他们快吵完了,回你房间去。”
“嗯。”沈慕南强忍住没哭,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往房间跑。
之后,沈慕南经常来找江北玩,江北虽然大他六岁,可到底是孩子心性,经常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沈慕南。
小孩子很好骗,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好几次江北跟他说,家里有鬼,沈慕南吓得不敢一个人睡,非要挤到江北床上。
江北不肯,他就哭,后来被他烦得实在没辙了。
两兄弟挤在一张窄窄的儿童床上,沈慕南睡相极乖,安安静静的像只小猫,江北截然相反,根本没有当哥的意识,经常在睡梦里把他弟蹬下床。
头一回沈慕南哇哇哭,江北批评了他一顿,后来不敢哭了,每次都是自己闷声闷气地爬回床。
感情是好感情,两兄弟相处得一天比一天融洽,沈慕南非常懂事,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省下来留给哥哥。那时候,幼儿园每天定时发放下午餐,几块蛋糕饼干什么的,他用小手帕包好里,好几次都捂烂了。
老师让他们画全家福,他就只画了自己跟哥哥,大概母亲太遥远,父亲于他又十分生疏,只要顽皮胡闹的哥哥待他最好。
小孩子认知里的羁绊全部融在了那张拙劣的图画里。
事情的转折要从江慕南七岁那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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