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尖笑着四处撞,和邓莫迟碰了个头。邓莫迟屏气一般压它,集中精力握住操作杆,他必须镇定下来,因为空中的险情仍然不可小觑。这与常规意义上的爆炸不尽相同,但产生的冲击波仍然足够搅乱方圆几百公里所有的气流,这不是ldow能够自动处理的航情。然而还是不行,现在的感受已经不是头痛欲裂能够形容,邓莫迟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某处的剥离,虽然只是一小块,但像烂根一样牵动全身的神经,他毁了这片天地就是亲手毁了一部分自己。当飞船只身冲破空中爆裂的绿海,终于接触到真正的日光,地下的山麓塌了个干净,一行殷红也从邓莫迟嘴角滑下。
他没发现它,只是疼得无法再拿稳操作杆了,是陆汀看见了,指腹在他唇边一抹,邓莫迟才恍然张嘴,他松开紧关的呼吸,也吐出一口黑血。
“没事,”邓莫迟抢先说,“不会死的。”
陆汀咬着嘴唇,这是说不出话了,只把他按在角落,跑回操作台设置了一小段航线,又跑回来给他擦脸,递水给他喝。邓莫迟只抿了一口,因为他知道这还不算完,人的身体和精神竟然能同时难受到这种程度,纵使是他都没见识过,喝下去更多,也许会吐出来,于是干脆靠上墙壁,看着陆汀在自己跟操作台间往返。
只怪绿石的辐射范围太广了,先前它带来多大的保护,此刻就爆发出多大的麻烦,陆汀放不下自动驾驶也放不下他。地表仍在隆隆作响,传入高空,途径土地的撕裂并未停止,从这里拔走了自由,就总得交回些代价。邓莫迟大口地呼吸着腥甜,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积极地喘过气,默默看着陆汀又跪回他身前,在药箱里哗啦啦地翻找,恨不得把每个看着稍微有点效用的都拿出几粒给他喂进去,却又被一阵颠簸逼回驾驶位上。
邓莫迟瞧了几眼那些药物,看到自己咳上去的血沫,又在药箱里摸了摸。还好,有他想要的东西,一管镇静剂被他抽出来,撑着手腕刺入血管。随后他闭上眼,却没有如预想般陷入昏睡,恐怕是现在这剂量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但这也是唯一一支,就这样吧,邓莫迟想,疼不疼随你。
在装麻木方面他不是新手,只需要一点药物的帮忙……只需要一点。可陆汀偏偏又在这时蹲回了他身边,眼睛红红地把他空掉的针管拿走,又给他冒血的针孔压上了酒精棉签。他说我们开远了,前面只是普普通通的雪天,他又说老大你别急,你好好呼气吸气,他还让邓莫迟想象沉睡的人、平静的海,想象细雨绵绵以及春风和煦,还要想象一棵扎根很深的、奋力舒展枝叶的树。
他对邓莫迟说:“你就是那棵树。”
“你睡着了,在我的花园里,”他抚摸邓莫迟毫无血色的脸颊,“我就是风,我抱着你。”
邓莫迟紧闭双眼。陆汀这是把所有想到的都说出来了。但是不行,不能,做不到,不好。
我想做树,我不是树。
“有什么感觉你都告诉我,老大你一定要说,”陆汀的鼻音很明显,却生生把不争气的眼酸忍下去,吻他被血渍缀得斑驳的皮肤,“你不要憋着,你要静下来……就要把感觉说出口。”
邓莫迟的呼吸更重了,也不知是他被逼得需要更多氧气,还是他稍稍舒服了一点,他依然是安静的,那只被石到割出血口的手太脏了,让他没法把它放在陆汀的腰上,但他需要拥抱,他很想像陆汀给自己很多的那样,好好抱一抱他。
“疼,”他最终额头靠在陆汀肩上,“很疼。”
三个字说出来,喉头的热意也涌出,他又吐出几大口鲜血。
血是烫的,腥气太浓了,陆汀花灰色的毛衣被染黑了一大片,却把邓莫迟抱得更踏实,深深拢在怀中,“我知道,邓莫迟,我都明白的,”他像哄孩子似的轻拍起邓莫迟的后背,“你能感觉到他们,人,石头,哭了一片,爆炸了一堆,你都能感觉到。”
“还有很远的地方,在宇宙,”邓莫迟又把眼睛睁开了,自己抹了抹嘴角的血——总不能全蹭到陆汀身上,他又试着直起脊梁——总不能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直殴打,“是杀意。失去控制,把他们都杀了,看着他们死,有人要我这样做。”
陆汀脑中浮现遍及世界的山崩地裂,抑或是冲天大火,若要消磨人口,这堪比陨星撞地,固然是比战争更高效节能的方法。
可他抱着的这个男人绝不是武器也不是工具,更不是善恶拉扯的那根绳。
“是校正者在要求你。”陆汀轻轻地说。
“是吧。”邓莫迟把上涌的血咽了回去,他竟然做到了,他稍微地,平静下来了。
“你觉得先知不是乱说的,校正者真的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和你建立某种联系,他看得清你可你看不清他,他趁你脆弱,就开始对你发号施令……你才不想听他的。”
“就会想死了算了,就不会失控了。”
“瞎说,死了就是在求他放过你,他是什么东西,他配吗?”陆汀咬了咬臼齿,用自己柔软的人中和唇峰去磨蹭邓莫迟的鬓角,“你不是一个人,ldow刚才可争气了,这么冷停在那儿,引擎也没有降温,一开就能走,后来那么多气流颠簸我让它自己在那儿飞,人家不也稳稳的,你的飞船在保护你呢,我也要保护你,校正者绝对不能把你变成他的信徒,变成他做出来的救世主……所以你不用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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