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跟林宋在一床被子里没怎么睡好,虽然有退烧药的加持,还是只浅睡了一会儿。就算是睡着了他脑子里也是恍恍惚惚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会儿在没人的教室里意识渐渐就模糊起来,他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下去。
直到有人摇醒了他。
“宋北齐!”
林宋骨节分明的手摊在他背上,他似乎觉得很好玩儿,没轻没重地一直摇着。宋北齐抬起头来看见是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迷迷糊糊地又一头栽下去,隔了两秒钟才猛地抬起头来。
“醒啦?”林宋笑着,把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他面前,“醒了就来喝粥!”
林宋抬头看一眼教室前面挂着的钟,才十二点五十,他有些懵:“你怎么这么快?”
“回家粥已经熬好了的啊。”林宋笑,“早上跟我妈说了中午想喝粥。”
宋北齐看着那保温盒:“阿姨真好。”
林宋笑眯眯地打开保温盒,把勺子递给他:“我记得小时候你不喜欢吃甜的,还好是白粥没放糖,正好感冒了要吃清淡点。”
宋北齐沉默着接过勺子来,送了一勺进口。他的舌头现在其实不管甜咸都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可就是觉得那粥好喝得紧。将头埋下去,热气就蒸得眼睛都有点发热。
他抬起头来笑:“好好吃啊!”
林宋嫌弃地说着“味道都没有怎么会好吃”,心里却蓦地有点发酸。心想要不是前两天为了自己在外面住了一夜,又跟着在小巷子里吹了一天的风他肯定不会病。
而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过林瑞强的事。
林瑞强昨天晚上已经回家,说是出差刚回来。林宋看见宋婉琴明明十分开心却假装不在意地做了一桌子林瑞强喜欢吃的菜,又看着林瑞强不咸不淡的姿态,在那不咸不淡里突然就解读出了一点从前没发现的不耐烦和厌弃来。
他在心底将自己唾弃了一万遍,也渐渐生出些对林瑞强的怨恨。他以前就觉得宋婉琴和林瑞强之间感情的天平是倾斜的,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可鄙,而可鄙的他却是自己永远没有办法一刀就两断的人。
本该是英雄的父亲面目一旦变得丑陋,那就是少年时代神话故事的痛苦终结,一点也不轰轰烈烈,只剩下令人恶心的龃龉。
林宋觉得自己抱着这样的秘密几乎快要疯掉了,可他竟然还能每天都笑,他就此发现自己其实很有伪装的天赋。
迫不得已的话,每个人都有伪装的天赋。
“你上次说不用跟家里人解释是什么意思?”林宋问,“你一夜不回家,难道他们不会责怪你吗?”
宋北齐默然,心想他们说不定更希望我出事吧,但是嘴里仍旧说着:“我这么听话,他们很放心的。”
林宋心里有点着急,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宋北齐抬头看着他,眼神沉沉,林宋突然有点慌张,结巴着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宋北齐摇摇头,大约是粥太暖,心也跟着有点酸软,他轻声说,“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也不是自家孩子,没那么在意吧。”
林宋张张嘴说不出话,宋北齐接着语气平淡地说:“他们一直不喜欢我妈,所以也不怎么喜欢我就是了。但是也没关系,有个地方住已经挺好了。”
他看着林宋笑一笑,把保温盒收好:“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给你送回来。”
林宋一把抢过去:“不。”
宋北齐抿着唇,听见他说:“没关系的,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阿姨我也喜欢,她又漂亮又温柔,哪像我妈只会河东狮吼。”
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将保温盒横着塞进自己抽屉里,认真地说:“宋北齐你得好好吃饭,才能赶紧长成强壮的大人。”
“嗯。”
轰隆隆的雷声乍地响起,一场春雨酝酿着要来了。
林宋在多天的思考之后,决定跟林瑞强摊牌。
他决定用面对面的方式,宋北齐却不同意,他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番,显然是已经站在林宋的角度上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摊牌是必须要摊的,你不可能一辈子当作不知道这个事,这对阿姨来说也不公平。但是摊牌的时候也要给你爸留后路,还是要顾及他的面子,谨防他恼羞成怒。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家,就不能逼他太紧,要考虑到以后怎么继续跟他相处的情况。而且得让他一个人缓冲一下,就算你实际上是在逼他,也要表现得不那么咄咄逼人才好。还有,你毕竟是小辈,大人们一般会觉得你没资格管这个事,所以你自己也要坚定。换句话说,面对面谈,容易被反杀,也容易把事情闹得无法挽回。”
“那你说怎么办?”林宋转过头来看他。
一个冬天没有来过,这堤坝的石缝间已经在淅淅沥沥的几场春雨里沉默地生出了一排嫩绿的草,宋北齐伸手拂过,指节就轻柔地痒了一下,像是某种时候不经意就长成的心情,风吹过心尖痒了一下你才会发现,哦已经生机勃勃了啊。
他看着那草说:“写信吧。”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林宋,刚才我说如果你想保住这个家的那句话,我的意思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能接受这个家继续下去吗?”
林宋看见宋北齐摸那草很好玩似的,也跟着摸上去。他倒没有宋北齐那么耐心轻柔,一上去就莽撞地把一排草整个从头撸到了尾,手掌最后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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