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沈元枢震惊地看着他:“关起来?”
安璇点头,陷入了悠远了的回忆:“姨外婆去世之后,我被父母接到了身边。他们总是很忙。过年时忙着演出不能回家,就会把我送到老家来。我的祖父母年纪很大了,平日里有其他儿孙环绕着,对我并不算亲。只不过有血缘在,他们总归不会缺小孩子一口饭吃。可那几年也不知怎么了,他们陆续过世,后来我父母也过世了。有心能照顾我的人,一个人都不在了。”
“我母亲那边没什么亲戚。父亲这边倒是亲戚很多,可也不过是面上的亲戚。他们商量着要拿我怎么办。能怎么办呢?家家都有孩子要养,家家都不富裕。我是个累赘。后来我二婶听说了,我之前拍过戏。她和人打听了一番,觉得养我不会赔钱,于是就主动要了监护权。”安璇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拍戏,是假期时给我妈的朋友帮忙,并不指望靠这个赚钱。那时候也很开心,因为觉得好玩儿,剧组的人也都对我很好……后来我婶婶送我去拍戏,就完全不一样了。再后来就出了事……”
他看着沈元枢的大手覆在了自己手上,内心不可思议地平静:“那件事之后,我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很差。她固执地认为我是在装病躲懒。后来有一天……”安璇古怪地微笑了一下:“我实在不想再挨打了,于是对她举起了刀。”
他看着沈元枢的眼睛:“我是不是从小就很疯?”
沈元枢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后来呢?”
安璇脸上仍然带着那种笑:“她吓坏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没来得及做。他们把我送去了精神病院,可是住院要花钱。于是我又被接了出来。谁也不想把一个精神病人留在家里,所以他们把我又送回了这里。”他看着那扇窗子:“就关在老宅的阁楼上。如果不是我母亲的表姐发现我妈去世,一路找过来,我现在大概已经烂死在那里了。”
沈元枢把另一只手也覆盖了过来,似乎在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你的养母?”
安璇点头:“我表姨,白秋芸。后来我也叫她妈。她带我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户口迁走了。那时候燕京的户口就已经很不容易办了。落了户之后,她怕以前的事影响到我,就想给我改名。也不知道听谁说了名字不能随便改,于是在西山的寺院找了算命的人,算了这个名字给我。她身体一直不好,在戏剧院里名气一般,所以日子其实并不宽裕。但她一直对我很好。我能上学,能继续学舞蹈,能慢慢恢复过来,都是因为有她在。”
往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安璇也没有想到,当自己讲起这些时,可以像讲述他人的故事那样平静。他看着沈元枢心疼的脸,觉得自己很狡猾,甚至有些恶毒。
难得的假期,本来他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有很多快乐的事可以做。但他偏偏带沈元枢来了这里,在那个人不明所以地开心着的时候,把并不愉快的往事拿出来说,毁掉了对方的喜悦。
只是为了享受对方的关切,确认一件其实不必反复确认的事:自己是被爱着的。
果然,沈元枢伸手抱住了安璇:“都过去了……”他声音十分难过,却很坚定:“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的,再也没有谁能伤害你了。”
安璇嗅了嗅他的脖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潮湿的春风里有花香,这是个很好的季节。他们远离喧嚣,买到了漂亮的布料,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那栋老宅已经被卖掉,本家的叔伯们分了钱,大都搬去了别的地方。
痛苦其实很难敌得过时间,黑暗也会渐渐被其他东西掩盖。曾经安璇觉得自己黑暗又肮脏,但他遇上了沈元枢。沈元枢是个色彩艳丽的调色盘。他没有办法抹掉安璇身上已经黑了的部分,却給安璇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在那么多丰富的颜色里,黑色不再突兀——它也只不过是许多色彩中的一种罢了。
记忆里只有黑白色的小镇,终于向安璇露出了江南春日的模样。
沈元枢自打听说了往事,就对这个镇子心情有点儿复杂。他以惊人的行动力查了攻略,很快背上包,把安璇带走了。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域,不论在哪里,都有不错的风景。
他是对的。这个地区周边,类似的小镇还有几个,都是少有人知,而各有各的秀丽。那一点点往事带来的阴霾,很快在春天的阳光里消失了。
沈元枢拉着安璇拍了好些合影,说回去要洗出来,收在相册里。这个年代大家拍照太方便,很少有人惦记着冲印相片了。所以安璇觉得有些惊讶。沈元枢很认真说要洗的,不然只放在手机里,总觉得不太安心。
他翻着拍好的合影,随口道:“你以前的照片什么时候带过来吧,我们把它们收在一起。”
安璇愣了一下,随即为难道:“我……没什么照片。除了工作拍的那些,只有和朋友的合影。”
沈元枢震惊道:“不是吧?那你自己的照片呢?”
安璇坦白道:“我一直也不怎么拍照。小时候的那些,在我父母去世之后,被忙着卖东西的亲戚都扔了。燕京的家里估计能有几张……等我回去找一找。”
沈元枢很惋惜:“你那么好看,居然不爱拍照……”他有点儿伤心:“那我岂不是没机会见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他那样满心遗憾,安璇便也觉得遗憾起来:“没有办法……也许老家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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