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呢,想好了?”
“嗯。”
“那就先看看,嗯,观望观望,钱不够跟爸爸妈妈说。”
“我们俩没打算问家里要。”
“反正房子这个东西,迟早都得买的,我们俩给你预留了钱,懂么?近两年飒城的房价也开始涨了,是吧老公?依我说呐,要买趁早。”阮妍仍放不下心,嘴里碎碎念着:“就是你俩万一分——”
她有点说不出那个字眼,感觉不吉利,或想找个更委婉的指代:“不合了,也不要闹得很难看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几十年老交情……”
若儿子找的是女朋友,关于恋爱结婚、夫妻相处,她倒是也能当当参谋。现在换成男的,她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全变了空谈,想帮忙都帮不上,显得格外无措。
主题便又绕了回来:“怎么会突然想谈恋爱啊……”
景允捞起碗底最后一块鱼肉,手顿了顿,浅笑着说:“不是突然。”
他眼睛虚虚地望向别处,似近似远,也或许只是在遐想中找寻到一个着落点,而它足够稳固,坚实,足以让他抛开一切犹疑和包袱坦然倚靠。
“我们俩争取不分手。”他说:“不分开就行了。”
他一贯如此,举重若轻,大事小情都能应对,都能处理,有充分的把握,不给人操心的余地。阮妍心中五味杂陈。
然后她就看着她素来沉着的儿子瞥了一眼手机,睁大眼睛,不加标点地一连声说“我我我我的天爸妈我走了啊”,旋即扒开凳子,赶着救命似的夺门而出。
康崇正在家挨揍。
一个四舍五入三十岁了的男人,从小到大没在打架上吃过亏,真要挨了只能是故意服软,就比如现在。
门是康崇爸开的。景允人还没进去,就远远地瞧见康崇和他妈梅央在客厅里对峙,两人都绷着脸,不说话。康崇被扇了一耳光,舌头在口腔内顶着让牙齿磕破的肉,血腥味由津液溶解并扩散,但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下巴微抬,目光下放,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对面的女人比他矮了两头,气势却完全不落下风,十足是个美人,比阮妍小几岁,据说年轻时就被很多人追求,刁蛮高傲,老了风姿亦然,到了这个岁数身段依旧苗条伶俐,双手戴一对碧绿的玉镯,挽在胸前。
这种关头不说话反而是最恐怖的,于无声中酝酿的是威力最强的爆炸,眼见事态即将升级,景允想都没想,一个箭步蹿到前线,强行介入母子二人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康崇,把他护在背后,不让梅央够着,面孔上撑着点拘谨的笑,加快了语速意欲解释:“阿姨,阿姨,是我先招的他,是我。我先喜欢康崇的,您别怪他。”
他跑得急,脚底打滑,被康崇搂住腰才趔趄着站稳,心咚咚直跳,不知道康崇究竟坦白到了哪种深度,但他决不能让康崇一个人承担。这是两个人的事。
谁知他对象脑回路清奇,从一句人话里提炼概要的能力似乎永久地停滞在了幼儿水平,偏离重点的本事令人惊叹,当即掰过景允的脸质问:“啊?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梅央气得容光焕发。
“……没担当的混账……”她咬着牙,怒火更旺:“还敢拉你对象挡枪!”
“妈妈妈妈妈别别别别别!”这次康崇反应极快,把景允抱得脚离了地,又捂头又遮脸,恨不得退出去八丈远,像被掐了七寸,不要命地跟他妈呛:“你干吗啊给我打坏了……我俩在一起容易吗……”
“行啊康崇,”他爸在一旁独善其身,不单不帮腔,还火上浇油:“我儿有种。该追认烈士了。”
梅央眼风一转:“虎父无犬子是吧?我他妈先收拾你康仲延。滚过来!”
康父视死如归:“我倒是要瞧瞧你把我打死了去哪儿找这么帅的老伴儿。”
康崇只好蒙住景允的眼:“别看了,丢人。”
趁着战火转移的空当,康崇扛起景允想溜,刚转过身就被一拖鞋砸脑袋上——还是景允穿过那双。梅央在后头冷冷道:“你把小允给我搁下。”
景允捶捶他的背:“没事,没事,你别紧张,咱们坐下好好谈。”
康崇被劝服了,却还未彻底放松戒备,一只手揽着他,对梅央说:“有什么冲我来。是,我承认前阵子一直搪塞你,没跟你说实话,就知道你要生气,但也得讲理吧。”
梅央手叉着腰:“你搞了我姐妹的儿子还有脸跟我讲理?我讲你个狗头!”
“刚小允亲口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俩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谁也没逼谁。”康崇一梗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我还没搞上呢你以为我不想么?”
“……”
景允真想就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第28章
在进行正式谈话之前,景允拉着康崇去了厨房,从冷藏柜里找出一瓶冰冻的矿泉水,用毛巾卷住,贴在康崇脸上冷敷,降温以达到消肿的效果。
两个人蹲下来,屈身躲在摆满餐具和调味料的橱柜后面,一方逼仄的庇护所,让厨房外的人透过门也看不见这里,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
那时的景允发尾还扎着束柳条似的辫子,乌溜溜的眼珠,跑得满鼻子尖儿都是汗,缩起身子来不忘用手捂着喘气的嘴;穿背心短裤的康崇跟他头挨着头,打小就比别的孩子个儿高、出挑,皮肤被整个夏天的骄阳晒成小麦色,因冒失而擦破皮的膝盖上贴着创可贴。
景允轻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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