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昭说道:“那时的我,不过是个食不果腹的流民罢了,现在想来,竟叫我有恍若隔世之感。”
“罗大人,我那时便知东家是明主,立身持正,不曾因身处上位轻贱百姓,又杀伐果断,不曾有妇人之仁。”宋石昭说,“这天下的人可分为几种,愚昧之人,残暴之人,柔弱之人,心性刚强之人,良善之人,律己之人。”
“可这天下人,却不是每个都能成为心怀天下之人。”
“上位者,要心怀仁善,仁善对着百姓。”
“也要残暴凶狠,残暴对着贪官污吏。”
“要心性刚强,不为外物所动。”
“也要严于律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要是这世间最心慈手软之人,也要是这是世间最凶狠刻薄之人。”
宋石昭说:“我原担心东家过于仁慈,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罗本想起那张总是面带笑容的脸,也叹息道:“本原也担忧,怕东家对蒋家心存不忍。”
蒋家没有投降,选择了硬撑,林渊必须要心狠手辣,不仅仅是稳定民心,更重要的,是做给天下人看,投降就有活路,不投,就是死路一条,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泰州三地的豪强全都被林渊掠夺了家产,却没有叫他们去死。
这难道不是恩德吗?
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总比死了好。
更何况,只要有手有脚,就不用担心饿死。
要是手里有本事,能做工,会读书,上升之路并不困难。
宋石昭喝下最后一口酒,他看向窗外,浑浊的双眼却冒出精光:“我宋石昭等的就是此时,等着风起云涌,改天换日!”
罗本也被宋石昭感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对他们而言,什么也比不上搅弄天下风云来得更具吸引力。
为此,什么功名利禄都可以抛开。
只要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哪怕是一个名字,都够他们为此奋斗一生了。
就在朝廷要打来的前夕,林渊砍了一批脑袋。
总有为了利益不要命的商人,他们大肆购买高邮一地的粮食,粮价涨得之快,叫人瞠目结舌。
还有贪官污吏——林渊给他们的俸禄并不少,他们是以前养下的习惯,至今没有改。
这一次,不少人都觉得地都被染红了,鲜血渗进泥土里,鼻尖全是血腥味。
那些被抓住的人痛哭流涕,以头抢地,跪求士兵们。
可是没人听他们的。
一个个被拉出来,一个个被砍头。
每一个被砍头之前,都有人在旁边唱读他的罪过。
一旦唱完,人头就落地了。
这次之后,有不少人出逃,林渊没有叫人去管。
他们怕他,也该怕他。
林渊坐在高处,脸色无人能够看清,连宋石昭都不敢说话。
他也劝过林渊,让林渊徐徐图之。
可林渊却说:“我缺匠人,缺更多的读书人,缺会种地的人,唯独不缺想发财和想做官的人,我不在此时确立秩序,难道还要等他们不怕我的时候去确立吗?”
宋石昭听完就明白了。
林渊不怕别人怕他,他更怕别人不怕他。
君王的仁慈,应该像雨露一般洒向百姓。
君王的愤怒,应该像雷霆一般让人畏惧。
林渊早就用仁爱收拢了百姓,他现在要做的,是用愤怒震慑阴暗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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