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样想?
送小鲤鱼回了家,叶鸯路过金风玉露。
倪裳的窗紧紧闭着,却掩盖不住悠扬笛声,那笛声叶鸯听了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它缠住了叶鸯的脚,勾走了叶鸯的魂,牵引着他慢慢抬头,着了魔似的盯着楼上那扇小窗子。
笛声飞了一会儿,似乎是倦了、累了,叶鸯恍然回神,见那太阳乏了、疲了,正往西边堕去。时候不早,是时候回无名山,叶景川难得恩准他荒废一日,说不定明日要变本加厉地折磨他,逼他把今天落下的全部给补回去。
叶鸯最后看了那扇窗一眼,拽着草人纤细的手臂往无名山奔去。他跑远没多久,方才被他凝望过的窗开启一条窄窄的缝隙,一张美人面从窗缝中一闪而过,眼角眉梢似有盈盈笑意。
叶鸯晓得,金风玉露的花魁不会吹笛。
傍晚的风仍有些凉,与白日里隐隐约约的燥热大不相同,叶鸯晌午出门,穿得薄了,这时难以御寒,又叫夜风吹透。今晚的风不知怎么回事,吹得狠,刮得猛,像是要把他从山路上掀下去,摔成一滩肉泥。
“唉……”
人到凄凉时,连风都与他作对。叶鸯加快脚步走着,草人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那两片碎布不知何时被风吹卷到了山下,飘落进不知名人家的小院子里。
旁人不懂那两块布料藏着怎样的故事,大约会将它们丢掉,又或者把它们填入火炉,烧一盘香气四溢的菜,煮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叶鸯耸耸肩,回头看山脚下浓重夜色,他爬得已经很高了,山下家家户户燃起的灯在他眼里仿若天上星子,亦如腐草化萤火。
再扭回头,前方不远处多出一盏灯,暖暖的光,叫凛冽山风都柔和几分。叶鸯不觉得冷了,他咧嘴一笑,把草人藏在身后,蹦蹦跳跳站到叶景川面前,讨好般唤声“师父”,佯装关怀:“晚间风凉,师父可得小心着些,千万别染了风寒,回头进不去花魁卧房。”
他话里藏着话,叶景川不似小鲤鱼那般单纯,自然听得分明,当即冷笑一声,斜睨过来:“有话便直说,有屁尽管放,弯弯绕绕拐弯抹角,你可是女孩子?”
“……”
此人生得一具俊雅皮相,单凭那张脸,那身材,便能迷倒万千女子,然而他一开口,就将表面风雅破坏了个十成十。风雅二字于叶景川而言,充其量是外面一层皮,随时可以剥落,随时可以舍弃。叶鸯恨得牙痒痒,却又顾忌着他雷霆手段,一路忍气吞声,听他教训自己放屁要够大胆够直接,不可以憋在肚子里一波三回,直听得内心郁结,几欲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遥遥望见熟悉的小屋,叶鸯精神为之一振,刚要拔腿开溜,后脖领子就被狗师父一把揪住。
“你手里拿个什么东西?”叶景川问。
声音不大,却很吓人。叶鸯心惊胆战,胆战心惊,下意识答道:“这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那是什么?”狗师父惯爱刨根问底,他又想把徒弟逼上绝路。
叶鸯眼一闭,心一横:“这是仇人,不是东西!”
他终是没能胆大到告诉叶景川:这玩意儿不是东西,这是我扎了个你。
后脖领子上施加的力道松了,叶景川总算放开他可怜的徒弟。叶鸯听见他嗤笑:“扎个草人当仇敌?你可真他娘有出息。”
叶鸯确实没出息。脚跟刚挨着地,他就一缩脖子,马不停蹄钻进了屋,大有缩头乌龟之架势。
☆、第4章
叶景川最终还是没收了叶鸯的小草人儿,叶鸯与这草人相遇相知不过半天,本想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到白头,没成想才入了夜,它就被狗师父收了去。狗师父凶神恶煞,叶鸯怕得很,被收了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仅是愤愤瞪着他,暗自揣测他要拿这草人做什么腌臜事。
有道是心中有佛,见万事万物皆似佛。叶鸯不信佛祖,说来惭愧,他是心中藏了腌臜事,就总把旁人也往那处想。叶景川潇洒俊逸,端的是名浊世佳公子,翩翩好青年,可叶鸯亲眼见得他出入金风玉露,又亲耳听得他在倪裳房中吹笛,一来二去,正经表象被剥落大半,露出藏在里头的黑泥。
许是被徒弟盯得不耐烦了,叶景川眉毛一挑,作势要往叶鸯屁股上踹。叶鸯慌忙躲过,然而狗师父穷追不舍,紧咬着他不放,硬是把他赶到门边罚站,后背硬邦邦的抵着门板。
直至背脊挨着屋门,叶鸯才觉出不对劲来。叶家老仆把他送到无名山上,虽是怀了等他长大成人报仇雪恨的心思,但这长大成人的历程当中,不一定非要包括挨师父的打骂。叶鸯想起茶楼里说书人讲的江湖,兄友弟恭,师徒和睦——也不晓得是说书人乱放狗屁瞎讲话,还是他叶鸯亲身经历的才叫真江湖。
外头的人都称叶景川为大侠,觉得他整日行侠仗义,将好事做尽,可狗师父在叶鸯眼中,全然是另一副样子。叶鸯磨着牙齿,小野狼似的瞪着师父,仿佛马上要张嘴咬人,而他那狗师父坐回桌旁,饶有兴致地看他,好似专等他扑过来咬,好拔掉他满嘴牙。夜风从门缝吹进屋内,吹得叶景川衣摆微晃,叶鸯忽而瞧见他腰间佩剑,脑子顿时清醒了。
师父再狗,也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叶鸯平复心情,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可怜巴巴地认错:“师父,徒儿错了,不该扎草人咒您。您大人有大量,肚里能撑船,行行好,高抬贵手,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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