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吾军大营里,疲惫的将士们狼吞虎咽地吃完食物后,就两两背靠着坐在地上恢复体力,谁也不知道突厥人的下一波进攻什么时候会开始。
李守忠站在营墙上,远远眺望着突厥人的临时大营,“沈郎去了有多久了?”
“都督,沈判官离营已有两刻钟。”
听到手下的回答,李守忠心中的焦急略微缓了些,两刻钟已经够将士们恢复些一定的体力了,他如今已经将伊吾县内征召的青壮也补充进驻队,接下来就看沈郎此行到底何为。
李守忠到底是经验丰富,沈光持旗出营,多半是以劝降的名头去拖延时间了,要不然一个人去突厥人的大军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沈郎啊沈郎,你这胆量……”
叹息声里,李守忠走下营墙,不管沈郎此去结果如何,但要是有个万一,他就是拼死也要将沈郎带回来。
……
“沈郎君,你孤身来此,就能做得了伊吾军和李都督的主吗?”
“照某看,怕是伊吾军势竭力衰,难以为继了吧!”
阿史那真看着神情平静的沈光,忽地开口说道,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位沈郎君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而有丝毫波澜。
“特勤,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占些口舌上的便宜么!”
沈光笑了起来,接着缓缓道,“伊吾军的战力,特勤想必心中清楚得很,即便特勤将手下精骑全部拿来赌这一仗,除了给伊吾军将士多造些杀伤外,特勤还是拿不下伊吾军的大营。”
“某也不妨实话告诉特勤,李都督手上还有四百重骑,特勤的精骑一旦久冲不下,下场如何,不需要某多言,到时候特勤还能约束得住手下那些部众吗?”
沈光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刺耳,可阿史那真却满脸颓然,因为沈光说得并没有差,拿不下伊吾军大营,得不到粮草补充,他们的败亡也就是几日间的功夫罢了。
“特勤,此时降了,李都督那儿尚有几分情面可讲,还能保留几分体面,再打下去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沈光趁热打铁地说道,他看得出阿史那真已经意动,而且阿史那真最初的本意也只是为了保全最后的这些部族。
“沈郎君,某能信你么?”
阿史那真抬起头,盯着面前的沈光,声音低沉,只是目光里隐隐有种期盼。
“特勤,某只能说尽力而为,却是不能保证什么。”
沈光直视阿史那真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道,他知道自己这趟来得值了,只要阿史那真愿降,他就有六七成的把握说服李守忠,自天宝以来,北庭安西的兵员补充就远不如开元年间充裕。
如今伊吾军的三千将士,那都是积年的老兵,若是这一仗折损过多,对李守忠来说即便最后剿灭了阿史那真的余部,也是得不偿失。
“那某便信沈郎君一回。”
阿史那真做出了决断,沈光已经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管如何,他都愿意再试一次。
“沈郎君,要某如何做?”
“特勤什么都不必做,只带兵归营就是,某且回去说服李都督,明日自带人前往特勤那儿招降。”
沈光可不敢让阿史那真直接跟着他回伊吾军的大营,如今双方正是刚刚血战过后,就像方才阿史那真身后那些将领看见他时恨不得砍了他,换成了伊吾军那边也是一样。
“特勤给某一样信物,能取信李都督就行,至于贵部那儿,特勤也需得好生把道理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
沈光的话没有说下去,阿史那真自是懂得其中道理,不过那些贵族已经被他全都杀了个干净,如今大半将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他还是有几分自信能控制住这些人。
解下腰间镶金嵌玉的弯刀,阿史那真递给了沈光,“这把刀是某初到长安为质子时,圣人所赐,应当足以让沈郎君取信李都督。”
接过弯刀,沈光看着阿史那真身后那些突厥将领道,“事不宜迟,某这就回去劝说李都督,特勤,咱们就此别过。”
看到沈光策马离去,阿史那真身后那些将领再也按捺不住,都是纷纷驱马上前,结果却都被阿史那真喝住,“都回来,随我回营。”
“特勤,就这么放他走了!”
“都住嘴,你们若是还想咱们的族人能活下去,就听我的。”
阿史那真没有多解释什么,他此时已经明白沈光的用意,如今双方刚刚大战过,还是先过一晚做个缓冲,这样才有余地让他们各自说服其余人。
尽管觉得阿史那真放沈光离去,是纵虎归山,可是阿史那真的威望在那里压着,一干将领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跟着阿史那真回转本阵。
……
伊吾军的营墙上,留守的士兵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缓缓浮现的骑影,不由愣了愣,随即就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骑影,直到那面残破的赤旗在朔风中猎猎招展,他才忍不住高呼起来,“沈判官回来了!是沈判官回来了!”
随着他的高呼,一直守在营门口的王神圆冲上了营墙,当看清楚沈光的身影后,他才长舒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不多时,李守忠亦是闻讯匆匆赶来,而他也没有拦着沈光的部下,任由王神圆领着剩下的老兵、汉儿和龟兹良家子都是策马出营相迎。
“都督,沈判官这是去?”
“等沈郎回来,便知道了。”
沈光孤身而去,孤身而回,而突厥人迟迟没有进攻,都让伊吾军的将士们猜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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