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上说,李铎在君后娘娘的宫里同人大动干戈,以至于惊动禁卫军在凤栖宫里动刀兵,惊到国母,还搅了国母的寿宴。
除此之外,李铎还将定国公府嫡九子殴打致残,着令削夺李铎在楼漠军中的副帅之位,暂留其三品怀化将军之爵,贬为四品南衙府中郎将,择日上任。
送走宣旨的天子使者后,不太了解咸京官职体制的李铎没样没相的坐在暖厅里,捧着一本朝制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戍守咸京的有十六卫,分北衙和南衙二府,北衙内军有四卫,分别是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他们负责护卫天家宫城,与南衙互相牵制。
南衙执掌着整个咸京帝都的安防,包括可以执兵行于皇宫的禁卫军也都设在南衙府之下。
呵,帝君这一招以退为进的明降暗升,着实是把李家死死地钉在了“造不得反”的位置上。
一旦李铎任职南衙中郎将,参与统管京城十六卫,那么无论何时,只要是她有心谋逆,她都会被人死死地监控着。
中郎将的位置看似扼着朝廷的生死命脉,但实际上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连放屁打嗝也都被所有人死死盯着。
如此监视之下,你李家若是想谋逆,门儿都没有!
李铎闭上眼疲惫地瘫进了椅子里,她的二嫂来信询问她的近况,提及母亲,二嫂说在李铎离开楼漠去了咸京之后,她母亲的疯病又犯了几回。
十年前,北疆之外的游牧族羌奴入冬之际不幸遭遇天灾,饿殍遍野,死伤无数,如此艰难的境况下,羌奴老可汗被刺杀,新任可汗穷兵黩武,举族南下攻打秦国北疆防线以获粮食物资。
时驻守北疆的李家军主力正由李钊带着在西北方向和宋国交战,羌奴来犯,驻地离蒹葭关最近的国舅王鉴部奉旨发兵驰援蒹葭关。
奈何羌奴来势汹汹,王鉴贪生怕死,延误战机,致使蒹葭城陷入危机,李铎的父兄转移百姓后未来得及撤离,最后惨死蒹葭城,李铎的大嫂在城破时自焚身亡,李铎本人不知所踪。
消息传回咸京,李铎的母亲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一下子疯了。
再后来,回到楼漠的李钊带人在蒹葭城外二十里处的野林子里,找到了被李家亲卫冒死护送出来的李铎。
几年前,李钊又带着李铎,率领李家军直捣羌奴王廷,李家大仇得报,李铎母亲的疯病也才有所好转。
李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了件袍子,准备出一趟门,结果却在走到被府门口时被十来个披甲执兵的来自北衙卫统府的禁卫军给拦住了去路。
“阿郎,”管家崔九堂带着他七八岁的孙子和小孙女自院子东边过来,说:
“这是我孙子和孙女,他们自幼就一直在听着阿郎驻守蒹葭关的故事,这回听闻你回来,他们就一直想来亲眼瞧一瞧你,却又怕打扰你的清静,小兄妹俩寻到我那里去,绕不过,我便斗胆带他们过来见一见你。”
“阿郎好,给阿郎请安。”崔九堂的孙子给李铎抱拳作揖,声音明亮:“我叫崔克,今年虚九岁!”
崔九堂的孙女因为年纪小,所以规矩得很,笨拙地给李铎行礼之后,她就站在那里没出声。
李铎知道崔九堂带自己孙子孙女过来是另有深意在其中,她能体会崔老头的良苦用心。
默了默,李钊歪起头,抬手向崔九堂的孙子孙女招了招手:“过来,带你们上将军府的后花园玩雪去。”
“好呀好呀,”小崔克跑过来,仰着脸对李铎说:“阿郎,后花园里的那个秋千坏了,您能帮我修一修吗?我妹妹想玩那个秋千好久了。”
“成啊,你带我过去看看,坏得厉害的话我就再给你另搭一个秋千。”
“好耶好耶,谢谢阿郎……”
李铎领着两个半大孩子朝后院渐渐走远,最终转身消失在了前厅回廊下的转弯处。
大管家崔九堂远远的朝门外的禁卫军们欠了欠身,带人走回了将军府里。
就这样,李铎被禁足了。
半个月后,年关将近,怀化将军府门外的禁卫军前脚刚撤走,李铎后脚就收到了一个如她所料的传言。
传言说的是那日她在凤栖宫里将定国公府王九郎殴打致残的原因: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此传言说,国母娘娘寿宴那日,负了齐家小娘子的定国公府王九郎想同齐小娘子解释,结果不被齐小娘子原谅。
王九郎一怒之下想轻薄于齐小娘子,结果恰巧被路过的李家那位刚刚归京的小三郎给撞见了。
谁知这李小三郎心悦齐小娘子多年,从军后也不曾断了念想,如今他知道心上的姑娘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一怒之下便动手打了王九郎。
醉酒李三郎痛打负心王九郎,两败俱伤,各自被领回了家,只是可怜了齐家的这个小娘子,经此一事,她的名清白声算是彻底毁完了。
那些和齐家小娘子有关的闲言碎语,传得愈来愈难以入耳。
流言蜚语,最后竟腌臜得连久在粗莽边军的李铎都听不下去了。
气愤的李铎约人出来吃酒。
李铎的父亲李恭德在世时,他和同朝为官的齐白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李铎的大哥李铮倒是和齐白的侄儿子齐自省有些交情,但李铎却从来没有和齐家的人来往接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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