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墨一怔,目光跳动。静默半晌,缓下气氛才道:“你是何意?”
伊砚扶了她肩膀,堆砌的心事在胸怀激荡,放轻音调,面带希翼,“长姐,这是个好机会。”
伊墨眼中划过清明。
见她如此神情,伊砚顺势提醒:“娘多年未见你,为人子女,不该回去看望她老人家吗?”瞧着她怔然的神情,神色坚定,“我既已成年,这家便该由我接下。长姐常年劳苦,远走离家,也该放下担子歇着了……”若是有缘,遇见命定之人,嫁人相夫教子过安稳日子。伊砚滚滚喉咙,咽下未尽之言。
紧绷的面色化开,萦绕心头的气恼愤悠然化为温情萌生的绕指柔,伊墨错开眼,心生百味。
……
伊墨摇头,久久叹了句:“还不是时候。”抢在伊砚辩驳之前,被他握住的手臂反手搭住他的,“你能与我说这些,长姐很欢喜……砚儿长大了。”就在他拧眉询问时,她将手中的银票推回,纳入他掌中,“这些暂不说,家中的重担唯有你能扛下……”伊墨翘起嘴角,“别闷头读书了,留意京中世家的动静,若是与哪位千金小姐相称,但凡拿不定主意的,你去征求学士大人意见便好。”
二人尚在互道温情,听她说起司马家相关之人,伊砚重又板起脸,抽回手来,满目警惕,“你提他做什么!”
伊墨蹙眉不解,“学士大人不是你的恩师吗?”伊砚曾得司马萧点拨,二人向来以师徒相待,这是她在北境与家人通信时听他说起过的。
谁知几日前从萧馆听闻司马梓真实身份的伊砚,此时眼中满是愤懑,半点感念都存不住,“刚好,这番寻长姐,便是想劝长姐一句:我伊家堂堂正正,不欠她沈家什么,长姐可不要被迷了心智才好。”
这话越发不入耳,伊墨冷冷瞧着他。
谁知伊砚上前一步,转过话锋,“前几日长姐闭门称病,如今可好些了?”
伊墨半阖起眼,目光流转在面前神似面孔上,琢磨起他的心思,“依你看呢?”
伊砚冷冷撇头,“依小弟看,长姐这病在京城怕是不易好。”回过头来,直视于她。
“那便是吧。”伊墨由着他拐弯抹角,转身坐下,瞭望远景,目光空切。
“长姐便是承认了?”伊砚盯着她,“长姐回京月余,即便是出了流言那档子事,大半月时间总也休养无差,至少无需像前阵子闭门见客吧?即便是春意楼出事后,长姐也未曾阻过我入府探望……”
“你要说什么,直言便是。”
伊砚撇开眼,盯她垂落的左肩,“小弟只是困惑,为何长姐赶在帝后大婚时称病缺席……”
伊墨起身,靠在石桌桌沿,剑杵在方才坐过的石凳上,“你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替你不值。”伊砚幽幽出口:“她改名换姓再塑身份,甚至与你相见不认,现在更是飞上枝头凤舞九天了……长姐,你还觉得值得吗?”伊砚说着,不禁神色激动,额间现出青筋。
知晓伊砚气不过的是前几日二人在此她要他应下的事,伊墨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她为家族声名而隐忍求全,我有何不值得?”
伊砚咬牙,“长姐的意思是,你此前所说的一一作数?纵使她沈念背信弃义,你还要倾我全家之力护着?”
伊墨与他对视,“是。”
“父亲为他沈家舍命,是为感念沈伯父,你呢?倒真是甘心为他人作嫁衣裳?”顶着她眼底喷薄的怒气,强硬到底,“长姐若是执迷不返,请恕小弟不奉陪了!”
伊砚拂袖,转身要走,甫一踏下台阶,听闻背后凌厉剑鸣。
伊墨挥手扬起剑,转眼间剑已出鞘,握剑在手,翻转剑刃,贴合左臂下摆划出大半圆弧。
翩然落地的半片衣袂为忽而大作的狂风席卷,掠过他的眼,呼啸去往半空。
“母亲我自会侍奉,伊公子谨记自己的职责便好。”伊墨勾起剑鞘收剑,从他身边漠然经过。
伊砚立在寒风里,冷肃着脸目送马蹄扬尘而去。
☆、出城
到了江湛、伊墨一干人等启程的日子,早朝之前,天笼着墨色,前宫及御道上明灯未歇。
吏部尚书周航携渝州知州江湛入殿来时,见着玉阶前挺拔的素衣背影不由得一怔,他们本就是早来的,谁成想还是被人抢了先。周航低眉思索过,抬头时面带微笑,与江湛一道叩拜君王后,向伊墨见礼,“军人之姿果然不凡,墨将军当真是吾辈楷模,勤勉至极!”
伊墨抱拳回礼,打量过二人,转向周航这边,“周大人客气了,我已卸下军职,日后便只是知州大人的助手,当不起二位大人如此大礼。”
即便知晓御前失仪是罪过,听闻此重磅消息的周、江二人也忍耐不住地对对彼此眼中的震惊。
“将军的意思是?”江湛皮笑肉不笑地向伊墨拱手。
伊墨俯身回一大礼,“大人折煞下属了,陛下已准我去职奏请,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江湛扯扯僵住的嘴角,笑眯了眼,“好说、好说。”
凌晟旁观多时,这才开口:“伊卿所言不虚,她现下只是未上任的渝州通判,你二人担负一方职责,日后还需同心扶持,彻查详情,剿灭匪患,护一方百姓安宁,有何难处,奏报周卿便是。”
下首之人俯首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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