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军虽然退守济南,但是兵力未损、气势仍盛,又有高城深河护卫,这时候去攻城,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绝大多数来到济南城下的世侯,都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形下去强攻,只愿意在城外扎下营地固守,等把李璮困一阵子再说。
说起来,这也是封建体制的缺点之一了,兵力虽多,但各封建主都有点小九九,打顺风仗自然猛于虎,但要啃硬骨头的时候就会相互推诿了。
合必赤虽然位高权重又是大军主帅,但面对一群下属普遍的抵触情绪,却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要是一两个人不想干,那还可以杀鸡儆猴逼他们上去,但都不想干,他还能全砍了不成?
蒙军的决策层现在分成了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应当继续执行当初出兵时谋划的决策,以大军掘壕锁城,困死李璮;但也有以张宏为主的一小部分将领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情形已经大不相同。
现在李璮准备了好几个月,城中应当积蓄了不少粮草,再锁城真的能困死他吗?反而蒙军自己的补给出了问题,河北遭了蝗灾,夏粮锐减,东平那边又受宋军骚扰,粮草断断续续,只能依赖河南方向送些过来,万一比李璮先撑不住怎么办?再说了,宋军攻势如此之猛,大军守在这里,被他们找到机会打到别的地方去怎么办?所以不能继续围城,而应当尽快强攻把济南城拿下来才行。
张宏这么说,当然是有私心的。济南是他的领地,要是围上几个月把里面的百姓都饿死了,以后他还怎么牧民?
但客观来说,他所说的确实也是正理,当下蒙军的确面临严重的补给问题,不宜久战。
只是,正理就一定能执行吗?说是强攻好,但是强攻由谁来攻,损失的士卒谁给补?你说要强攻,那你自己上啊!
说句诛心的,李璮这么一闹,朝廷下一步肯定是要削藩的,要是兵力都打光了,等李璮没了,下一个没的就该是自己了……所以,张宏的意见,世侯们心里纷纷赞同,但是嘴上却异口同声地反对起来。
但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行,就算要锁城,那也得试探几次摸摸守军的底啊。在合必赤的威逼之下,世侯们也象征性地出了一些兵力去攻了一下城,但是没用什么力就被击退了,根本试探不出什么来。没办法,合必赤只得调动一些直属于中央和忠诚度较高的势力去打一次硬仗,以此来评估益都军的战力。这黑军,就是其中的一支。
说来,黑军和益都军也是有些渊源的。
三十年前蒙军围困益都、逼降李全的一战,黑军也参与了其中。当时李全负隅顽抗,阻挡了蒙古天兵好一阵子,出降之后,是有不少蒙将喊着要屠城泄愤的。不过,当时黑军的主帅石抹查剌却以“杀降不祥、空城无用”等理由劝阻了他们,也算对益都有恩了。
只是世事移易,这两军如今又要兵戎相见了。
黑军现在的主帅石抹库禄满年纪不大,不过却继承了祖父的勇猛和忠诚,当然也少了一些军略和人生经验,在合必赤和随军南征的汪古部首领赵王爱不花的鼓动下,热血上头,拍着胸脯接了这个任务,提兵直攻戒备森严的济南东门。
东门外的这座石桥有些年头了,久经人来车往承受住了时光的考验,益都军退守城中之时,并未将其摧毁,而是就这么放在那里,一是保留一个出城反击的通道,二也是作为一个致命的陷阱,吸引蒙军从这里进攻,以便能集中火力进行杀伤……
“轰!”“轰轰!”
当黑军的前锋部队有近半冲过石桥之后,东门上架设的两门狼牙炮开炮了。
其中南面那门的炮手明显要熟练些,开炮之后,一个炮手卸下子铳,另一个炮手直接把一个新子铳按下去,第三人顺手用铁楔子卡住,紧接着就点火激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听上去如同连续的两炮一般。
狼牙炮由于是后装,漏气严重,射程和威力都不怎么样,不过在这不到百步的距离上仍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前后三枚炮弹砸入密集的黑衣军阵中,头顶的盾牌完全抵挡不住,顿时就杀伤了十余人。
黑军第一次遭遇火器的打击,一下子产生了一些动摇。但他们毕竟是天下强兵,没有立刻散掉,而是仍然在基层军官的带领下列阵朝城门前进着。
不过后面督战的库禄满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刻命人擂起了鼓,催促前锋向前冲锋。
接到鼓声传令,前锋也解散了队形,朝城门和城墙的方向涌去。只是这么一来,奔跑中的士卒就难以用盾牌护住头顶了,城墙上的守军见机射起了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一下子就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看到这个场景,库禄满不惧反怒,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士卒们喊道:“**的,再派一军,跟我上!”然后把马一打,便身先士卒冲了过去,果然有先祖遗风。
黑军军官中,有不少是不赞同如此出血强攻的,但如今主帅都上了,他们也没办法,只好赶紧带着队伍跟了上去。不过窄窄一道桥,能挤进去多少人呢?如果没有其他部队的配合,只不过是排队送死罢了。
战场东边,一名将领冷眼观看着这些黑衣士卒涌过了石桥然后死在各种远程兵器下的景象,一言不发。
这名将领骑着一匹高大英俊皮毛灰白的大食骏马,身穿一套银光闪闪的精钢札甲,背后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绸布披风,身边还有十多名魁梧的怯薛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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