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排出的污物可以挑往无人的山地深埋;污水可以沉淀、可以打捞浮油、用砂石、竹炭重重过滤净化;唯有这些烟尘直接排到空中,凭现有的技术水平难以解决。
只能多种树了。
好在原本这周围就是一片野林子,只要不在规划为厂房、道路用地上的树木尽可以保留,没有树木的地方再引种些能吸附粉尘的银杏、臭椿、杉木、梧桐、冬青……
道路两旁的草坪倒不必特地引种鲜花或者良种草坪草,就原处长的野菜野草,浇树时顺便浇浇地,能长什么长什么就是了。
宋大老爷捻了捻狗尾巴草尖积的浮土,对同来监督检查他们工作的桓佥宪道:“厂区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大人要不要随下官到远处看看,看污染范围有多大,周围都种上些吸粉尘的树?”
桓佥宪扯了扯面纱,口吻严肃地说:“是该走远些。不光看灰尘飘得多远,也得听听离此多远,水碓的声音才不至于打搅着子弟们读书,就安排出书院的位置。”
经济开发区在府城西南,他们的新书院定要设在离城稍近些的地方,回程路上听着噪音,仔细观察着叶面上的浮尘便知道了。
煤炭燃烧的黑烟和寻常林间树叶所承的尘土颜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二人唤上同样纱巾蒙脸的差役们牵马出门,顺着小路往府城走。
园区上方烟尘蔽天,呼吸间都是一股土味,便是出了厂区也不能急着摘纱巾。一行人从官老爷到衙差都带着黑纱,出行仪仗的牌子都不好意思打起来,都叫差役们拖在身后藏着,恨不能连身上的官皮都扒了,别有人出来认出他们才好。
唯有宋大人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种纱巾曾经风靡世界几十年,受到广大女性欢迎,满大郑都找不出第二款这么时尚的配饰了。
他紧裹着那条黑底红花的纱巾,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头,桓凌闲闲随行,隔着纱巾看向他,细看着那一团黑的纱巾下微扬的下巴,与他眉眼间骄阳般灼灼的光彩。
颜色朦胧,像是隔着一面久未打磨的旧铜镜里观人,似真非真。
但这朦胧又有朦胧的妙处。
他头上罩着这么一片黑纱,便走在日头底下,也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看着他心里喜欢,就能顺着心意笑出来。不必顾忌别人眼光,不必压制自己的神情,只为维持右佥都御史的体面。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一个看叶一个看人,一头走一头观察着烟尘、噪声污染范围,挑选地形舒阔平坦,可以建书院的佳处。而随行的差役们只怕自己蒙头盖脸的像贼,都挤在两位大人和座骑身后,低头缩项、踽踽而行。
偶尔抬头,看见老爷们顾盼洒脱的样子,都得发自内心是敬仰:不愧是朝堂出来,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蒙着头脸也不碍人家一身名士fēng_li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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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经济园区这烟柱升起来,便是日夜不熄,虽然燃起的时间不长,却俨然成了汉江一景。
上下游渔船、汉江府货船与拉纤的纤夫都认得那烟在何处,遥遥看见江边烟柱冲天,便认得离府城还有多远。便是从外地远来的船只,到这汉水上都会从卖水、卖菜饭的小舟上听到那几道烟柱的故事。
那是他们汉中知府为了收容北地逃来的流民,特地建了个“经济中心”,沿江建了好多房子、灰窑、煤窑、砖窑……日夜开工,无论何时船经过那里,都能听见砸石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特别是从上游沔江而下的船,经过那个“经济中心”的所在,能清楚看见矗立在水中巨大的木制水车、水碓、水磨等物轰然运转。
船上的客人听了这消息都觉得新鲜,争相追问那些小船船主:“那‘经济中心’是什么,里头建的是什么作坊,怎地有那些高大的烟柱?汉中知府收容那些流民,不怕供不上口粮吗?”
虽说五月已经是收麦时节,可打了新麦又要交赋税,汉中换了这任知府,难道田里就能多收几斗麦子,供养得起许多灾民了?
那卖水的人得意地说:“那算什么,我们新任知府大人,就是去年三元及第的那位宋状元!神仙般的人物!你看那经济园多么气派的地方,建了那么多的大房子,比我们府城心里的王府的房子还敞阔,你们猜是花了几天盖的?”
都比王府敞阔了,起码也是花了几个月建起来的吧?
哪里要得那么长时间!要是跟寻常人家盖房子一般费力,还算得什么神仙中人?
就两三天工夫!
不算前头夯地基、晾水泥板,一个大房子就只花了两三天的工夫就稳稳当当地竖在江边了!房顶还铺了叫什么“沥青油毡”的东西,比好瓦工排青瓦还密实,不漏水!
那些船主吹得神乎其神,原本客船上的外乡客人待不信的,却当不住这故事的主人就是个名闻天下的才子名士。
三元及第,天下无双。
为了和心上人桓御史传情,就造出了不输鲁班工器的鸳鸯尺,如今要收留流民,几天之内造个什么园不也很正常?
真正让人想探究的是,他能从哪儿弄来那么些粮食给流民吃?
一名神容清矍的青衫儒士站在船头,听着后面嗡声议论,双目聚焦汉水尽头,两道黑色烟柱冲天而起之处。他身后一名稍稍年轻些的儒生也望向那烟柱,感叹道:“这位宋状元真是走到哪里就出风头出到哪里,也不知这经济园中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他生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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