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抿着嘴角,故意作出几分怒色:“我们早不住客栈了,你那好师兄前几天硬把我们拐到他租的院子里,还叮嘱我们一定来接你,住到那边好清静复习……”
宋二哥也同样怀着怨愤,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这还用得着他嘱咐?我们当哥哥的不知道接弟弟?闹得好像他跟你比咱们还亲似的!”
他这几年跟师兄天天住一座院子,确实比哥哥都亲了点儿。
宋时不好意思说实话,就哈哈笑了几声,问道:“桓师兄今天当值么?我在路上听说桓师妹嫁作周王妃了,师兄也回翰林院了,回头还得买些什么贺他一贺。”
二哥啧啧叹道:“你这一见面,不问兄长们如何,倒先问你那无缘的舅兄,可见福建这几年是叫他收买了!早知前年父亲回京大计时就留你在家里,我们兄弟跟着南下,省得一个弟弟叫人拐走了!”
宋时听到这个“拐”字,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板起脸严肃地说:“我跟爹在福建,自然一心想着娘和兄嫂、侄儿侄女们,怎么会给外人拐走!”
绝无此事!
他跟小师兄是清清白白的师兄弟关系!就是打算听父亲的话跟人家义结金兰,也是不入族谱的纯洁义兄弟!
宋大哥叫他一番极正经的剖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思来想去,还是骂二弟一句没错:“时官儿一向亲着咱们,哪儿这么容易叫人骗走的?你说这个做什么?瞧把孩子吓的!”
第72章
桓凌给宋时备下的院子虽说是现租的,翻修得却十分精细:三进的小院子,院里就有水井,屋里盘了火炕,灶装在墙外,又暖和又没烟火气。正房都换上了小片玻璃拼的玻璃窗,一间作卧室,一间作书房。
后来宋家两位兄长搬进来住了正房的东西间,桓凌又紧着找人给西厢盘了灶、换了挡风又透亮的玻璃窗。房里也不用油灯,一律是明晃晃的牛油蜡烛,比皮蜡的烟气更少,不熏人眼。
大年下的,房里都摆着金盏银台的水仙,窗下种着腊梅、海棠,院里的花能从冬天看到春天。
宋时一进院子就想夸夸桓小师兄用心,不过看兄长对他仿佛有点意见似的,就把话咽回肚子里,进门先拿出从建阳买的新书分给大哥、二哥。
书大多是南方名家印的时文制艺;有几套明面给侄子、实际也是给哥哥们看的《忠孝岳家将》《新郑通俗小说》《八仙演义》《真武伏妖传》《红娘子传奇》之类新上市的话本、小说;还有母亲和嫂嫂们能用着的苏式绣样、鞋样之类。
除了书之外,还有给哥哥捎的苏样儿袍子、纱帽、犀带、玉钩、荷包……给母亲和嫂子们的布料和绸缎年前早让人送到家了,不过他自己来时又从苏杭、南京买了些新出的衣裳鞋袜、头面首饰之类,等家人回乡报信时就能一并捎回去。
他们一群书生,买衣裳首饰还收敛些,买起文具可就跟出国逛免税店一样,扫了不少湖笔、宣纸、徽墨、端砚回来正好分发:兄长和已经治了本经的大侄儿每人一套文具、一刀宣纸;两个年纪小、字不行的孩子就不给那么好的纸,换成了江西的毛边纸。
二哥家新生了一对双胞胎侄女,也得给她们一人备两套,长大了自己用也好,不舍得用拿这当嫁妆也不掉面子。
宋时从进门就翻箱子,翻到后头两位兄长都看得眼累了,把他从箱子里拔出来,扯着领衣按在椅子上,唠叨着:“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一路上光买东西了,还有工夫念书没有?”
哪儿能光买东西!没少念书啊!
前年上京时他还有工夫写小论文呢,这回忙的都顾不上——忙啊!天天搞模拟考、一天做好几篇同行时文名士傅举人出的真题,连后台余额他都没想起来查几回!
他感叹道:“幸亏是坐船来的,南边儿河水不上冻,在船上稳稳当当地就能复习。到山东、河北这边也开春了,河里化了冻,又能多坐一段,比乘马车舒服得多。”
就是走水路每天吃鱼虾多,鲜菜、水果、畜禽肉类就少了,他这一路还挺馋肉的。
这话说的可就让人腌心了。大哥也不舍得念叨他了,连忙叫小厮到胡同口买炸肉饼,再去厨下熬个绿豆水饭,切一盘子家里带来的驴肉、烧鸡、熏肠、酱肉……
先给他垫垫肚子,再叫厨房做大菜。
宋时听着大哥说的跟报菜名一样,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说:“别的不用了,大哥,来点驴肉火……火腿夹饼就行。”
大哥拧了他滋润得有红似白的脸颊一把,心疼地说:“都瘦成这样了,肯定是船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光吃个饼怎么行?”
先吃点儿现成的点心垫肚子,一会儿就叫人烧羊肉、蒸羊头、炖猪肘、炸丸子、到外头买个整的烧鹅,晚上再煮个羊肉锅子给孩子好生补补。
二哥坐在里头,也跟着支嘴安排:“不是有白洋淀的咸鸭蛋么,拣两个大的给时官儿切来配水饭!还有咱们家晒的柿饼、酿的醉枣、炒的芝麻糖、糖水煮的栗子都端上来给他当茶食,再叫厨下熬个红果酪消食——时官儿这一路吃的都是清淡的鱼虾,猛地吃太多肉不好消化。”
宋时美滋滋地喝着茶、吃着甜点,也跟着裹乱,支使人把他箱笼里的福建腐乳、金华火腿、天目笋干、腌橄榄、南京山楂糖、板鸭都拿出来。
这些吃的里有不少是打算给桓凌的,不过兄长们提起桓家又还是有些窝火的样子,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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