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奇又在城墙之下坐了一个下午,战事依旧没有开始,今天停战了,意料之外,却也不那么意外。
辽军大营之中,情况显然不怎么稳定。
到处都在议论纷纷,故事随着人言传播者,甚至也开始有了添油加醋的版本。
十几万人的大营,犹如一座城市一般,无数的营帐排列得漫山遍野,人与人聚在一起,没有鼓声,便也只有相互谈论之声。
南院枢密使被太子快打死了,南院枢密使的侄子差点拔刀把太子给杀了,四千南院兵马也差点哗变了。
为什么?这是重点。
至于到底为什么,兴许也不那么重要,底层的人,最喜欢听的故事自有一个版本,不论这个版本与事实的出入是大还是小,人们都起,却还连连拱手。
有人搬来座位,有人送上来茶水,这待遇与耶律乙辛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耶律乙辛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一万多南院残兵败将,而当耶律乙辛回来的时候,满场大多都是他的旧部。
耶律仁先也是个倒霉催的,好好的北院枢密使,非要到燕云去领南院之兵打仗,还打了一个大败仗。
皇帝就这么看着耶律仁先受着众人的优待,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只等着众人把耶律仁先前后安排一番之后,放开笑着开口说道:“仁先,宋人可有让你带什么话语回来?”
耶律仁先连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简短说道:“陛下,宋人想求和。”
书信在手,皇帝看了片刻,微微皱眉,又问:“仁先,你觉得宋人求和之语,可是有诈?”
耶律仁先立马答道:“必然有诈,臣过关口之时,亲眼见得宋人铁甲无数,精锐非常,军械粮草之物也准备极多,还多了无数的马匹,显然是做好了大战的一应准备,此搬情况下求和,其中定然有诈。”
这是耶律仁先真心所想,他甚至都不知道大同那边的事情。
只是耶律仁先这话一出,满场众人面色皆变,因为耶律仁先越是说宋军准备得多么充分,也就代表了这场攻坚之战多么难打,已经打了这么久了,那城头之下已经死伤了好几万人,而今宋人依旧还有如此实力,这仗还这么打下去,还得多少人上去死伤?
众人麾下,这个两三千,那个一万多,一部一部上去消耗,还能坚持多久?如何舍得?
耶律洪基也是眉头紧锁,又问:“依你观察,宋军还有多少精锐?”
耶律仁先还认认真真回忆着,他过关口之时,是真的留了心,观察沿路宋人的所有情况,此时严肃认真答道:“宋人当也有十万之众,古北并无大城,只有一座小小瓮城,臣一路而来,所见的营帐规模,并不比咱们的小。粮食等物,更是堆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都来不及堆进避雨之处,就这么堆在路边,一看就不是求和之态,而是准备了一场持久大战。”
宋军还真有十万左右,这话是不假的,只是真正堪战之兵却没有这么多,充其量在五万之内。
耶律洪基皱眉点头,又问:“诸位觉得宋人求和,何处有诈?”
耶律仁先兴许知道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立马说道:“当是想假借盟约之名,待得我军后撤回去的时候,再出兵来追击掩杀,如此偷袭。除此之外,宋军倒也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耶律洪基想得一想,说道:“头前宋人把乙辛放回来了,此番又把仁先放回来了,宋人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嗯?乙辛?乙辛怎么了?”耶律仁先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旁边立马有人与他简短说了前后之事。
耶律仁先面色大惊,口中怒骂:“草原之贼,当千刀万剐!屠尽杀绝也不能解我大辽心中之恨。”
众人连连点头,此番都把败兵之原因归结到了那些临阵脱逃的草原人身上,若非那些人临阵脱逃,此时这关口也不至于这么难攻。牵一发而动全身,归根结底都是乃蛮人与达密里的人错。
耶律仁先又问:“乙辛呢?怎不见他来议事?”
耶律仁先这一问,问得众人有些尴尬,皇帝当面,自然不好上前再与他说,唯有都默不作声。
“怎么了?乙辛怎么了?”耶律仁先开口再问。
尴尬是尴尬,但是皇帝陛下还是得说,所以他摆摆手,说道:“都是朕那个不孝子做的好事,他怒火上头,动手把乙辛给打了,乙辛……正在养伤。”
耶律仁先却还说道:“那稍后臣当去看看他。”
皇帝也不多言,看一眼就看一眼吧,说不定是最后一眼了。
事情还得接着议,皇帝说道:“宋人求和,想来是假的。这仗还得接着打,诸位回去各自安抚麾下人马,明天大早,继续攻城。”
“遵命!”
众多军将,面色各异,慢慢转头出得大帐。
这般的军帐议事,每天都有,却是连皇帝自己都能感受到今日气氛与往日不同了。
头前大军汇聚于此时,满场军将,一个个义愤填膺,一个个喊打喊杀,请战之声不绝于耳,那时候士气如虹,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誓要重夺燕云不可。
今日,再也没有了喊打喊杀之声,也没有了昔日的气势,唯有一个个眉头紧锁,虽然不是垂头丧气,但是一个个都满怀心事,憋着的那股劲头,似乎去了不少。
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无可奈何。
说人心散了?倒也不至于,但是人心肯定出问题了。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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