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萧陌然说得多动情哽咽,谢茂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真相。
这事分明就是掌门借机发难,绑架了萧陌然,威胁李秦阁服软认输。从李秦阁找值经堂长老分说求情的行径来看,他没想到掌门会出招,很可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恩师想救我,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出事仓促,法宝也不在身边,根本打不过。”萧陌然说。
谢茂给他翻译了一下,李秦阁没打算束手就擒,试图反抗没成功。
“前掌门见恩师太过固执,认为是我败坏了恩师的德行,必要杀我以正门规。恩师便跪下求情,说只要肯饶了我,他愿意去冷月湖苦修。他这样求情让前掌门越发生气,叫人用戮铁穿透了恩师的周身大骨,将恩师囚在跃鲤崖上思过……”
“磕磕”两声,谢茂用木质书签在坐席上敲了敲,打断了萧陌然的忧愁的哭诉。
他对着萧陌然的泪眼,说:“五十年前,你师父是真的逃不出去吗?”
既然是同门同辈的修士,李秦阁修为再高也是有限。他如果能打得过,不会被囚禁在跃鲤崖。
谢茂的疑问是,当初李秦阁是否具有逃走的机会?如果他费尽全力也根本就逃不出去,被打成死狗关在跃鲤崖,谢茂对他就没什么兴趣了。五十年前的失败者,搁在五十年后,需要小弟子哭诉荐席搭救。哪怕救出来了,一样是失败者。
萧陌然呼吸有些紧迫。
萧陌然的叙述中一直在回避李秦阁曾经在妙物山庄的地位,他将李秦阁被囚一事,完全归结于前掌门对李秦阁的“爱护”,他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全都是因为谢茂那一句,温葙雨是你师兄?
他只想把恩师救出来。
他不傻。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会威胁到梵罗仙子的新统治。
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梵罗仙子不会开恩准许恩师下来,一旦这两位神秘来客又神秘消失,他去哪里找一个可能对他和恩师产生同情心、伸手拉他们一把的“前辈”?
他若是个女弟子,哭诉一句,总会有人可怜他的师父。
可他不是。他的性别,让他和李秦阁变成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异类。人对异类是没有同情的,人也不能对异类的处境感同身受。
——你倒霉是因为你搞了男徒弟,我搞的都是女徒弟,我不会和你一样倒霉。
萧陌然没想过妙物山庄的庄主之位,他只想让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二人只有一间小屋栖身,他种植药田灵植,也能照顾好恩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只要……恩师回来。
他不想让谢茂怀疑他的用心,他也不想让谢茂觉得,恩师的归来会对妙物山庄目前的政治格局产生影响。为了打消谢茂的“疑虑”,他很想说,当初恩师全无还手之力。恩师的实力不足一提。
此时他听见衣飞石轻声提醒他:“照实说。”
萧陌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见谢茂的双眼。
这双远处看来一直显得很温和的眼睛,近看就有一种让人完全生不起违逆之心的威严。
那感觉是君,那感觉是父,那是从山峦上升起的朝阳,刹那间覆盖着整片大地。
萧陌然就像是在寒冬中艰难存活了太久的小动物,疲倦,饥饿,寒冷,还有长久的委屈,全都在这片暖洋洋的照耀中得到了抚慰。
他不自觉地有了一种倚靠与孺慕之心,泪水从眼角滑落:“他逃不出去。”
“……然然在这里,他能逃到哪里去?”
第749章皆有来处(62)
谢茂把刚离开不久的梵罗仙子请了回来。
他请人的方式也很特别,就地取了纸笔,写了一张帖子,倏地“挪”到了梵罗仙子手里。
梵罗仙子正窝在静室里疗伤,小破那一招捶得太狠,又有谢茂拉偏架,生生把她钉在断崖上不给下来,苟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来气。服药、理气、静休,才稍微好了一点,正打算入定,一张简陋的“帖子”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手里。
这动静把梵罗仙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捏着“帖子”的手微微一抖,低头细看,帖子里措辞倒是很客气,若真人准允,可否拨冗步见?
梵罗仙子浑身经络都还在隐隐地疼,这会儿只想闭死关疗伤,可是,怎么想重要吗?
她倒是想闭死关啥也不管,门口不也留了一道缝,叮嘱心腹弟子若有事即刻来报?庄主哪有轻省的资格?一日不卸职,一日在其位,就得十二个时辰撑在第一线,谈不上自我。
拿到这份“神奇”出现的帖子,梵罗仙子吭哧吭哧起身,穿戴整齐,正欲出门。
du——
她就被谢茂挪到了藏书洞里。
萧陌然脸色顿变。
梵罗仙子也很吃惊,仗着城府丝毫不显,上前施礼:“拜见仙君、祖师。”
叙礼之后,她露出很客气的笑容,和萧陌然打招呼:“萧师弟也在。近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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