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魏怀古等世家重臣都是抱团取暖,不会轻易舍弃谁。诸如傅林叶那样的人,最后也仅仅是降职罚俸,没有流放出都。花思谦倒台之后,内阁元辅由海良宜来坐,虽然他重用了世家出身的薛修卓,却也连续提拔了好些个寒门末流,其中以孔湫最为显眼,双方明里暗里地较劲儿。然而此次事关重大,不弹劾掉潘祥杰,那就得弹劾掉魏怀古,官沟堵塞的事情铁定要个人出来担责,这次根本找不了替死鬼。
就如今的局势来看,户部显然比工部更加重要。对世家而言,干苦力的可以丢,管钱的却一定要留。不仅潘祥杰要革职查办,就连他做了户部侍郎的嫡长子也要停职待参。
李建恒在朝堂上不再轻易张口,他散朝后叫了萧驰野,两个人一道游园观春。
“听人讲,你前些日子冒雨出都,”李建恒身着明黄常服,从桌上拣了些果脯,分给萧驰野一半,“干什么去了?”
“校场挨着枫山,一下雨我就担心。官沟的事情才过去没几日,那夜赶着去瞧瞧。”萧驰野似是没留意李建恒派人盯着自己,笑说,“那校场皇上也知道,砸了禁军不少银子,要是给冲坏了,我那两万人就得去跟八大营凑合。”
“你要是带着禁军去八大营的校场,户部明儿就会给你拨款。”李建恒往嘴里丢着果脯,说,“我这些日子可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就是防着你呢,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萧驰野自嘲:“都是办差,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心思?”
李建恒想起上回萧驰野在朝上被人围攻的事情,立即说:“他们一肚子坏水,还鬼得很。做事吧,个个把话讲得漂亮,实际上专门给人下套。别说你,就是朕,他们也照样敢哄。这次要治这个潘祥杰,他自个儿差事没办好,差点害死朕,你猜怎么着?昨晚照月郡主就进宫去陪太后了。太后明事理,说自己不管朝政,才把她给打发了。你说她一个马上要出阁的姑娘,哪懂这些门道?还不是赫廉侯强迫的,他们两家是姻亲呢!”
萧驰野随着李建恒下了阶,在那新冒芽的枝条下边走,他说:“皇上打定主意要严办潘祥杰吗?”
李建恒说:“那自然,决计不能轻饶了他。岑愈那边上折子,里头夹着低洼区灾民图,太可怜了。朕做皇帝,待在大内,就跟阁老说的一样,许多事情只能听人讲。潘祥杰怠慢疏通官沟的差事,把人害得那么惨,朕肯定要罚他,阁老也是这个意思。”
他这是从大赏的事情里尝到了甜头,被言官夸了几句,现如今就想拿潘祥杰开刀。
“我跟阁老正好意见相左,”萧驰野冷不丁地说,“潘祥杰该罚,但此人不能轻易革职。”
李建恒回头,皱眉道:“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办他,还留着他等下回吗?”
萧驰野看了眼头顶的晴空,想起沈泽川说的话,忽而一笑,对李建恒说:“皇上当然要办他,但革了他的职,就等于断了他的仕途。潘祥杰如今一把年纪了,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还是有过功劳的。皇上,此次官沟堵塞使得泔水骤涨,确实冲坏了街,但开灵河的堤坝却固若金汤。往年地方遇水患,能稳住的堤坝少之又少,可见潘祥杰在这上边确实费了心思,没有偷工减料。”
“可他疏忽官沟也确有其事,没道理为着个开灵河,就轻易地饶了他。”
“皇上,”萧驰野说,“今日朝会谈及春耕拨款,户部跟地方打擂台,这事儿已经僵持半个月了,再等下去,就会误了时候。”
“这跟不革潘祥杰的职有什么关系?”李建恒不大乐意,“留着他户部也不会拨款,魏怀古下边那群人个个都能说会道,阁老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就都察院的言官还能跟他们骂个平局。”
“户部么,如今往下能办差的人都是魏怀古的门生,自然以魏怀古的意思行事。可是潘祥杰的儿子潘蔺正好任职户部侍郎,皇上这次若是能对潘祥杰点到为止,他潘氏就是垂沐圣恩,必然会把皇上的恩情铭记于心。那他的儿子,就好比皇上的儿子。皇上往后再跟户部打交道,在户部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自己人。再者,潘祥杰一旦革职查办,工部就要另提人来担任尚书一职,新人未必就比潘祥杰更忠心。”萧驰野顿在这里,由李建恒自个儿想。
李建恒走了几步,犹疑道:“可他不革职,总得有个能服众的处罚。”
“潘、费是姻亲,费氏又跟奚氏走得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皇上就罚潘祥杰填充此次疏通官沟的所有花销,再赏他廷杖。”
“廷杖?”李建恒惊讶地说,“他那么大岁数了,这不得打死了!”
“不让他尝到‘死’的滋味,他怎么痛改前非、感激涕零?”萧驰野笑,“让言官把他骂够,等到皇上再召见他,别说让他填充花销,就是皇上让他当众犬吠,他也会铭感五内。”
李建恒高兴,绕了回来,对萧驰野说:“还是你有办法!”
“此次稽核花销的事情也是魏怀古办的,我怕他心思不纯,在账目里搞名堂,皇上还是要三审才行。”
李建恒果然面露难色,说:“这是户部的差事,朕哪有人?这事别的部也插不了手。”
“就找户部自己人办,上边的官员说不清,可下边的吏胥却是实实在在为皇上办差的人。”萧驰野拨着枝条,似是想了想,说,“我这次在昭罪寺,见了个能干的吏胥,前头禁军交的药材账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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