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亦在为戚然明践行之列。
姜羽身着黑色玄端,戴委貌,将杯中酒洒在地面,翠绿晶莹的指环在他手指上熠熠生辉,他抬眸对戚然明笑:“愿戚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日凯旋而归,姜某依然在此等候。”
戚然明在马上遥遥向他回礼,身上的银甲在阳光下反射着逼人的光亮,而后按了按胸口。
姜羽知道,他的将军在战场上,便犹如这银甲上的光芒一样,夺目得让人不敢逼视。
手上的指环不见了,应当是按姜羽所说,戴到脖子上了。
等戚然明上路数日,一夜在路上扎营休息时,才看到姜羽不知何时塞到他衣服里的一张纸条,打开来看,只见上面用潇洒俊秀的字迹写着: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138章
姜羽的字迹比往日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柔情。笔锋都要圆润许多。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戚然明低低念了一句,忽而笑着摇摇头,他这是反来宽慰自己么?
“戚将军?”韦伯勇在一旁看戚然明对着张纸条笑,笑得表情很不寻常,不由好奇叫了一句。
“嗯?”戚然明抬头,“何事?”
韦伯勇瞅了瞅戚然明手里的字条。
戚然明面不改色地将字条折起来,贴身放着。
戚然明这人对别人都是不苟言笑。虽然韦伯勇去年和他同生共死过,他知道这人戒心强,不爱与人交际,现在又受到国君赏识,成为中军主帅,他的上级,因此倒也没敢多问。
“若是没事,便去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出发。此战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快是第一要务,所以路上决不能耽搁太久。”戚然明道。
“是。”韦伯勇答应一声,从戚然明的军帐之中退了出去。
留在蓟城的姜羽却也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不舍与思念之中,他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公务,看不完的折子。各地官员呈上来的折子会在他手上过一道,他能批复的便批复了,不能批复的再上呈给燕侯处置。如此一来,姜羽忙得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几乎连饭都是直接在宫里用。
不过,到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一天,燕侯给姜羽放了假,准许他去扫墓。
姜羽虽已知道父母是枉死,可在燕侯那儿,他们夫妇或许仍是逆贼,燕侯指的扫墓主要是给他外祖父母以及舅舅扫。
荀书新丧,三月离世,六月份才下葬,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又是头一年。
姜羽先给父母都扫完墓,祭奠过后,又去荀府和荀荣氏、荀伯文母子一起,给荀书扫了墓。这母子俩要服三年的孝,因此这几个月来都闭门谢客,整个荀府冷冷清清,姜羽忙起来顾不上他们,只好在中元节来慰问慰问。
接着,姜羽还回了一趟无终。
无终是姜羽的外祖父母的住处,他得去那儿给外祖父母扫墓。姜羽父母去世前,把姜羽寄送到无终,这才使得姜羽逃过一劫,没有和他们夫妻俩一同被处死。
无终的宅子前些年还有荀书安排人在打理,荀书离世后,无人问津,便荒废了。
姜羽找了几个人,重新把宅子打扫了一遍。这宅子是他初来时住的地方,虽然那时的记忆并不多么美好,却足够深刻,深刻到姜羽并不愿意去回想。原主的情感残留在他身体里,让他一想到这地方便觉得痛苦。
命人打扫时,姜羽竟意外发现了一封未拆封的书信。
信封上写着“姜公子亲启”五个字,笔锋稍显稚嫩,笔力不足,有些虚浮,看得出来用笔之人应当并不强健。
姜羽拆开信封来看。
由于时间久远,信封和信纸都已泛黄,笔墨大约是上好的,所以字迹还清晰,这些年也被保存得很好,没有脏污,没有毁坏。
“姜公子安好。
你在去岁的来信中说,要去无终外祖父家中居住,因此我这封信便是寄往了无终,不知你能否收到。
近来曲沃天气渐冷,蓟城在东北,想来冬天更是难熬……”
心中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在曲沃的趣事,又询问了他在无终的近况。语气轻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跳脱。
最后落款——嬴喜。
姜羽知道这当然不会是嬴喜的,而应当是十二年前代嬴喜到曲沃为质的戚然明,写给他的书信。信里是姜羽rǔ_jiān已然看不到的戚然明。
这些年,戚然明倒是变了许多。
借由这封信,姜羽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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