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崖洞内,满头白发的纪玉荣正坐在蒲团上,伸手感受前方吹来的风。
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与师父相似的老路。
有人来了,坐到了纪玉荣面前,纪玉荣看不到,她只能感受到悲伤与痛苦的情绪。
一只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云阿娇哽咽着说:“我爹死了,纪玉荣,都怪你,都怪你!”
纪玉荣点点头,并不为此感到悲伤:“节哀。”
一股力道涌来,纪玉荣忽然被推翻在地,云阿娇哑着声音问:“玄武罗盘毁在了你手上,天罗门的镇派之宝消失了,纪玉荣,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却没有死?”
“你在怪我。”纪玉荣用手摸索着石壁,缓缓坐了起来,即使把眼睛完全蒙上对现在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不适,但她依旧把遮在脸前的发拨到了耳后。好像处于这种狼狈的状态,她仍然从容不迫。
“你不应该怪我,我师父,你爹,我,你……我们所有人有了今天,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况且,你说错了,我也要死了。”
云阿娇张了张唇,看着她,便看到双目茫茫的纪玉荣眉心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黑色印记。
那是天意山一派弟子走火入魔的征兆,征兆着他们被自己的所看到的天机蛊惑,乱了意志。
纪玉荣说:“我因常年揣测天机而遭反噬,玄武罗盘碎掉后,更是遭受内创,如今与废人无异。我寿数所剩无几,且有走火入魔之相,若天罗门昔日长老入魔,此事传出实在难堪,不如便死在今朝,也算是全了我与师门之情义。”
“你什么意思。”云阿娇猛地抓住她的衣领,扯着她靠近自己,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问,“你想让我杀了你?休想!”
纪玉荣轻笑,直直看着前方,却不是在看云阿娇:“我师父因泄露天机,被逼口禁,张口即亡。说来可笑,也许是因为我们只知道其为妖祸的原因,不知她到底作了什么乱,故而许多人还是想着将她捉来喝血吃肉。我们输了,不恰是因为此么。”
“那日她们张狂离开之前,黎绛影曾对我说,我们都是棋子,我当时不解其意,最近时常梦见师父与一些事情,慢慢地反倒明白了。”
“我虽丢了玄武罗盘,但卜算乃我天生的道,如今眼盲身弱,常常感到神不由己自往上去,便于幻梦中得见天机。我师父说的灾祸,又是怎样,我仿佛明白了,只可惜我师父没有亲眼见到今天,他已故去,便永远不能明白了。”
她如此絮絮叨叨,真如说什么临终遗言似的,她越说云阿娇便越慌,禁不住伸手去捂她的嘴。
“别说了,住口,我让你住口!”
纪玉荣枯瘦的手抓住云阿娇的手,慢慢拉开,她明明已经虚弱至此,力气却大的惊人。
她笑着喘息了一声,如风中腐朽的枯木,说:“人之将死,若连最后几句话都不能说,岂不是太过可怜。只是不知道,听到今日我所言,阿娇,你可否如我一样成为天道的棋子。我心中盼望你不是,你答应我,不可再带人去猎捕神凤遗裔,此后便当她与我们无关。”
“我说了让你闭嘴!”不知不觉间,天罗门掌门竟已泪流满面。
纪玉荣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她越来越衰弱了:“我看见了……我看见黎绛影变成了凤凰,看见了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格局,魔修繁盛,正修衰弱,死伤惨重……盖因,盖因……”
盖因天道以今朝正修之惨状,让天算子看到。
熊熊炽焰大火中,华美的凤凰凄厉地鸣叫着,火焰当中正道修士惨叫连连死伤无数,此后,天罗门迅速衰败,再不复往日峥嵘。
纪玉荣迷迷糊糊地想到,若是当初师父没有算那一卦,可还会有今天?还是说,便是师父不算,迟早也要轮到自己。
原来黎绛影说的都是真的,他们都是棋子。
唯有呼啸的风声还在作响,云阿娇低头看向纪玉荣,恍惚间以为她已死去。
“纪玉荣……纪玉荣?”
她伸出手按在她的脉搏上,忽然感到无比的无助,她还活着,可是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次日,天罗门便传出了纪玉荣病逝的消息,只可惜,现在肯为她流泪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但云阿娇没想到,一封信,忽然从魔域千里迢迢传到了她手里。
落款黎绛影,诚邀诸君于极南火焰山参与化凤仪式。
去,还是不去?云阿娇陷入了迷思。
……
前阵子,有下属带回来殇阴魔尊意图不做不休,毁掉魔域大阵的消息。黎绛影听罢之后,心想了一句果然。
按照现在的情况,魔域大阵被毁只是迟早的事情,担心最终自己失败无法重启世界,时间只能继续向后,她要在离开之前,把枭夜盟灭掉。
原属于施嫣然的银塔墓,如今被黎绛影征用了,里面被改造成充盈着火行魔气的状态,从曾经的阴森森,变成了现在的明光惶惶。
无数火行魔石铺在地上,层层叠叠,堆的如同小山一般高,中间的女人闭着眼睛悬浮在半空,丝丝缕缕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火行魔气,正在冲向她的体内。
只不过,若熟知的人看到了,定然要惊讶黎绛影曾经吸收魔气如鲸吞,怎么现在慢下来了?
况且,一个正修,怎能如此疯狂地吸取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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