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墙外是盛世太平,而墙内,却是修罗地狱。
凤无忧因为被拓跋烈耽搁,比预定时间晚一些才到西城,远远的,就看到一道火光冲天。
心头蓦得涌上非常不好的预感,眼前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浮现出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
其实她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一片红,就和此时眼前的大火一样的红。
“我们快一点!”
慌乱侵袭着凤无忧的心,她带着纪卿闷头朝那个方向赶,同时心里也祈祷着:不要是福平居,千万不要是福平居。
然而,当她终于到了近前,亲眼看着福平居三个大字匾额在大火中哐地一声砸在地上,她一直揪着的才心狠狠一缩,像是被上百公里时速的火车重重撞了一下,闷痛的她连呼吸都困难。
“啊……”身后的纪卿猛然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刺耳的叫声,拔腿往里面跑。
“爹,爹……”
凤无忧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纪卿。
“放开,你放开我!”纪卿拳打脚踢,都落在了凤无忧的身上。
为什么,他们明明就要离开了,这么多年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为什么会这样啊?
“纪卿,火太大了,来不及了。”凤无忧紧紧地抱着他,明知这话有多伤人,却不能不说。
那样的火势,整个宅子都在燃烧,无论谁进去,都只有死。
“谁说来不及!你去都没有去,谁说来不及!”纪卿怒吼着:“我爹还在里面,纪家那么多人都在里面,快去救他们呀!”
纪青拼命地挣扎着,可凤无忧只是死死地抱着他,任凭他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
终于,纪卿恢复了一点理智,知道凤无忧说的是对的,身子无力地瘫软下来,抱着她号啕大哭。
火势太大,连救火都来不及,福平居又是独栋,不必担心烧到别的地方,被大火吸引来的人们聚在周围,窃窃私语。
“听说是大理寺办案,这宅子里窝藏了凶徒。”
“何止是窝藏,一宅子都是土匪,见逃不了就自己放火烧了宅子。”
“这也太狠了,就不怕连累周围的人吗吗?简直是死有余辜。”
凤无忧听着这些声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被大火熊熊燃烧的福平居。
烈火将她浑身上下烤得燥热,然而血液却是冰凉。
她错了。
她以为,以她的能力可以带着纪家人远离京城,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什么皇权,什么势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她毫不在意地和慕容乾正面对峙,和这个庞大帝国的权势对峙。
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无论她的身手有多厉害,无论她有多么机变百出,在那些手握权力的人眼中,都不过是抬抬脚就能辗死的蝼蚁。
他们想杀就杀,想烧就烧,甚至杀完了烧完了,还能把脏水泼在他们的头上。
西秦如此,其他的国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要她没有手握权力,没有真正的强大起来,或早或晚,就永远都会有这一天。
人群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惊声呼叫:“秦王殿下!”
闻言,凤无忧转头,一眼看到不远处那抹坚韧的身影。
一瞬间,她的眼眶竟然酸了一下,萧惊澜几乎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可是为了她,却几次三番破例。
这一次,更是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到达。
萧惊澜额头上都是冷汗,他从小巷离开不久伤势就突然发作,可听到福平居大火的消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立刻赶来。
但现在……还是迟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凤无忧,看到她橘色的衣裙在火焰的背景下被燃的通红,仿佛也烧了起来。
那一刻,分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萧惊澜心头忽然一痛,这感觉,他懂。
就像六年前,他突然在战场上丧失父兄之时,瞬间被迫成长。
就是因为知道有多痛苦,所以他不想让眼前的女子尝到。
可……他没有做到。
当萧惊澜思绪再次回拢的时候,就看到凤无忧向着自己走来。
那种步伐,姿态,气势,都让萧惊澜心底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燕霖,去准备聘礼。”萧惊澜忽然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凤无忧,口中的话一字一顿:“天底下,最好的聘礼。”
燕霖吃了一惊,凤无忧不是根本不愿意嫁给王爷吗?王爷要聘礼做什么?
猜疑间,凤无忧已走到了萧惊澜的面前。
“若我说,我愿意嫁,你可愿意娶我?”周围的人群那么喧嚣,却掩不过凤无忧淡淡的两句话。
闻言,燕霖的眸子猛然张大。凤无忧真的愿意嫁了?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这两人,竟如此有默契?
萧惊澜没有说话,凤无忧也只是凝望着他。
这个京城,她走不了,也不会走。在纪家的血被洗清之前,她哪里都不去。
萧惊澜目光仔仔细细在凤无忧脸上描绘,眼底闪过疼惜。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他等了多久。
这几日日日夜夜,他都在等着这句愿意。
但若是可以,他绝不愿她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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